異聞青荷第 29 章 (7)
種紗蟲也和一階魔鴉一樣,長時間離開魔氣則無法生存。”
魔族與人族的戰争,早已經湮滅在時空海洋裏。上古時期的大戰,人類有文字的歷史不足以将其記錄。為了霸權還是為了生存,真相很難厘清。反正,時代向前推近的結果是,人族興旺了,魔族在人界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少數民族”。
寥寥數語提及的“據說”,向北、童馨兒、冀揚、柳青栾……諸多感慨。
相較而言,現在是一個比較好的時代,至少,兩族的年青人可以做朋友,不必一見面就拔刀相向、你死我活。
說了這麽多,姬鳶又把話題繞到了原點:“對方讓這麽多人中毒,包括柳媽在內……我猜,等到夜裏陰盛陽衰之時,下毒之人就要催動毒性,讓所有中毒的人配合他的行動。”
“那……我媽……”柳青栾回頭看看柳媽,擔心焦慮全寫在臉上。
“就算陷入昏迷,也能感應到下毒之人施術召喚。”姬鳶說,“當然,施術者修行有高低,能夠影響的範圍就有大小。為了保險起見,我覺得還是讓冀揚把柳媽鎖起來。”
“只能這樣了。”柳青栾嗫嚅道。
姬鳶讓冀揚出手,那是因為冥府的鎮魂鎖堅固無比,柳媽就算毒發暴起也不可能掙脫。
不過,以鎮魂鎖鎖住凡人,凡人未必承受得起,畢竟那是可以鎖住魂魄的法器,據說凡人被鎖的時間久了,魂魄都要被迫與肉身分離。
冀揚先取出一張符箓放到柳媽的衣兜裏,防止鎮魂鎖傷害其魂魄,然後才拿出一段鎮魂鎖圈住了柳媽的雙手和雙腳。
為不了讓柳媽提前清醒看到自己的異狀,冀揚又用法術設置了她的昏迷時間,還囑咐劉星宇,若是柳媽在意外的狀況下蘇醒,一定要在第一時間使其安睡。
細致,最能體現一個人的人品。柳青栾看在眼裏,暖在心裏。眼前的真實在他看來竟多了幾重幻影之感。
誰能想得到,僅僅大半年之前,他還是一個可憐沒人愛、受盡白眼和欺負的弱者,現在,他有了男朋友,并且男朋友每一次都給他帶來感動和希望。
冀揚布置完一切,扭頭看向柳青栾時,眼裏是不避諱衆人的溫柔缱绻。
手掌不自覺伸出去在柳青栾胳膊上輕輕拍了一下,冀揚說:“要不,你也留下來照顧阿姨吧,劉星宇一個人……我不太放心。”
這是冀揚的一個小“心機”。
他故意不在一開始就安排柳青栾留下來,他知道柳青栾一定拒絕。當世道将亂不亂、看似太平時,每一次任務其實都是危險重重,冀揚最不願意看到柳青栾涉險,尤其是柳青栾為他涉險。
柳青栾為他做過的事,他全都壓在心底。如今,為着最後一顆魄珠,就連善良慈祥的柳媽都被牽連進來了,冀揚非常愧疚。
他很了解柳青栾的性格,所以他拐着彎兒來達到他的目的。
果然,柳青栾被這種“攻勢”打動了,回拍了冀揚的胳膊:“你和大家也要小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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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揚組隊所去之處,正是魔鴉賴以生存的魔氣之源。
兩只魔鴉離開魔氣彌散之地的時間有點兒長,已經怏怏如瘟雞一般只能挺躺着出氣了。身邊每一位修行者都可以秒殺它們,它們更不敢輕舉妄、表達任何不滿。
再回到柳媽所住的那個片區,大家都喬裝了一番。
童馨兒先前已經仔細查過了,這附近沒有其它魔族或者靈界邪道活動,大概因為是白天,全都蟄伏起來了。
片區面積說大不大,說小也不說,尤其分布着許多民居建築,挨個排查很需要些功夫。一共六人,兩兩成組,分頭行動。
難得見到女同胞的數量占了多數,根據抽簽決定,姬鳶和蘇青荷一組、童馨兒和知墨一組、冀揚則與向北分到了一起。
各自一番祝福打氣,最終散開。
說到空氣裏飄散的魔毒,對于修行者的傷害遠不如對凡人那麽嚴重。
向北和童馨兒本身就是魔族,對于多種産自魔界的毒素天生就免疫。
至于冀揚等人,修行者擁用遠高于凡人的自我淨化能力,并且修為越高則淨化力越高,此類魔毒屬于慢性魔毒,既然慢,那麽冀揚等人就有足夠的時間達到自我抵抗和清除。
兩只魔鴉,一只分給了童馨兒那組,一只由向北自己帶着;姬鳶由于修為最高,無需魔鴉指南。
修行者所說的“魔氣之源”和魔鴉描述的“魔氣之源”存在出入。
修行者所說,是特指魔氣的源頭。
魔鴉描述,是魔氣較為集中的地方。
魔氣與鬼氣一樣,喜陰而懼陽。
在陽光普照的白天,魔氣和山霧類似,它會自動收斂,即使魔族也很難感應得到。
兩只魔鴉在這裏生活的時間相對長一些,它們知道哪些地方在夜裏會有相對濃郁的魔氣;魔鴉記憶力不錯,即使白天也能找出這些地方。
按照就近原則,魔鴉領着冀揚和向北先去了一幢宅院。
敲門無人應答,冀揚和向北對看一眼,使了個小法術将門後的頂門栓打開,兩人輕松進到院子裏。
花開富貴牡丹圖,影壁好一派姹紫嫣紅。
轉過影壁,滿眼花木蔥郁,入腳卻也是二尺來高的雜草。
擡頭看去,屋瓦呈現淩亂之相,分明是一幢荒棄時間不短的房子。
這樣的房子,為何不是從外面鎖上,而是裏面用頂門栓抵住院門呢?從這個現象來說,屋裏應該住着人才是呀!
并且,冀揚敲門之前就看到院門口的春聯帶着半新,分明春節之時這裏還曾熱鬧過。
再者,院門和影壁全都粉飾一新,這又是誰幹的呢?
在院外不曾覺得,到了院心即有有感,有一股陰寒之氣,似有冥界之蒼涼、又有魔界之惡劣。
風吹過時,陰寒之氣打着旋兒在晃動草木、驚彈發膚。
魔鴉恢複了一些氣力,再一次張開了它的三只眼。
院子裏存在魔氣,毋庸置疑。
第零柒玖章
空氣對于人類,是必須品,不能呼吸空氣就意味着死亡。
魔氣對于魔界生物,更近似毒-品,上瘾了就有依賴性,不吸就要發癫發狂。
魔界生物等級越高,對于意志的控制越強,因而向北和童馨兒這種級別的魔族對于魔氣幾乎沒有依賴程度。恰恰相反,他們還能煉化魔氣做為法術和法器補充。
陰寒之氣只是一種警醒,沒有讓冀揚和向北覺得不舒服。一個冥府的勾魂使者、一個天生魔族,對于陰寒環境很是适應。
只不過,在人界大白天的陽宅院子裏出現……
事異必妖!
樹葉和草葉透着不健康的暗綠,那是因為受光照不均勻。
每一間房屋都是緊閉的,窗子是玻璃的,遠遠透過玻璃看進去,只有漆黑一片。
院門,在旋風的推動之下無聲無息地合攏了,冀揚和向北被關在了四方牆內。
無論如何,整座院子的占地面積不大,正對着的正堂、正房、廂房再加上兩側廚房、雜房,算上隔斷也就六七間,沒有古代幾進幾出大戶人的氣派。
面積不大,理應整不出什麽幺蛾子。
冀揚和向北交換了一下眼色,開口沖正堂問道:“有人在嗎?”
或許多此一舉,畢竟院內的景象完全不像有人居住,但因為怪異,冀揚還是首先釋出善意。如果某位前輩高人隐居于此,小心謹慎是必要的。
連問三聲,無人回應。
倒是魔鴉吸到了院子裏的魔氣、恢複了精神,直接從向北手上跳到了肩頭。
雖是一階魔獸,它可不笨,情知魔族就是一條粗大腿,大腿來了不抱才是真蠢。
所謂狗仗人勢、鴉仗魔勢,魔鴉也本能感覺到院子裏氣氛不對,它仗着自己幫向北辦事,老大一聲“呱”沖着正堂叫出。
向北倒是沒事,大概已經習慣了魔界動物的聒噪;冀揚卻被突出其來的一聲叫吓了一跳,差點飙髒話。
有時候,動物比人靈。
這幢院子的“主人”不搭理冀揚,卻給足了一只不會說人話的魔鴉面子。
嘎吱聲中,正堂的大門開了。
這一次不是風,是大門自動開了。
與屋外院子裏雜草叢生的亂不同,屋子裏整齊幹淨,似乎有人天天打掃。一眼望去,絕不是久不住人灰蒙蒙一片。
正廳那幅松鶴圖,蒼松白鶴隔着遠看仍是清晰分明;方桌圈椅、地板牆面,仿佛用水洗過一般,光照晃動之下竟有微微折射的效果。
向北想要踏前,冀揚伸手攔了一把:“據說,蠱師住的地方才會格外幹淨……”
若是遇上蠱師,那是極難纏的,得把大巫女姬鳶請來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向北機智,掏出一顆廢靈丹在魔鴉眼前晃了一下:“你進去看看,事成之後這就是獎勵。”
所謂廢靈丹,指的就是煉丹過程中報廢的靈丹。
只有等級高的煉丹師才能保證靈丹出爐的成丹率,可就算是煉丹大師,也有失敗壞丹的時候,尤其是開發新的靈丹品種時,成丹率非常低。
然而廢靈丹畢竟是用靈植靈材配制的,就算是淘汰品,其中依然蘊含了一定的靈力和特殊丹性。修行者不屑吃,用來喂養未化形的靈寵異獸倒是可行,沒準還能催化變異進階。
向北自己也煉丹,因為其水平一般,所以廢丹有的是。
煉丹師手裏不值錢的玩意兒,在魔鴉看來卻是上好的東西。這是自然萬物生存的規律,老虎吃肉、老鼠吃渣,老虎嘴裏漏出的沫沫,在老鼠看來也是一筆財富。
魔鴉很清楚自己跑不了,因為它始終受到向北魔線的束縛。點點頭,兩腿一蹬、兩翅一展,平平穩穩飛向正堂。
眼看到了正堂門口,不知怎地一股無形陰寒之力席卷而來。
魔鴉雖然及時發現,但其只是低階魔獸,閃避抵禦的辦法太少,被那陰寒之力掃在身上,當即雙翅痙攣、直墜下地。
冀揚反應奇快,雙掌向前平推,靈力如浪撲去,與嚣張而來的陰寒之力撞到一起。
向北趁機牽動魔線,把凍得全得打哆嗦的魔鴉拉了回來。
冀揚修習的是冥府功法,也是陰寒的路子,兩股寒意相碰互抵,使得附近氣溫驟降,草木之上染了一層霜。
向北再出招,一柄魔氣凝成的黑劍飛出,直向正堂刺去。
先前的陰寒之力已經被冀揚消掉,正堂看似沒了防禦,魔劍鋒銳難擋,必要一擊即中。
就聽“當”一聲,魔劍正釘在正堂大門上。
原來,暗中有股力量推動,及時把大門關上了。
門上似乎存有結界,魔劍釘在上邊發出電流般的嗤嗤響聲。
劍身在抖、大門亦在抖。
力量相持不下,終于轟隆一聲,魔劍被彈回,從固态形體被打回氣态;大門也好不到哪裏去,碎成了渣。
冀揚揮出靈力将亂飛的碎屑彈開;向北則不浪費,又把魔氣吸了回來,然後把廢靈丹喂給了魔鴉。
正堂大門一旦被破,正堂裏面的景象立刻又變了。
什麽松鶴圖、什麽規整的牆面、地面、家具……全都變回它們原來頹敗的樣子。
灰蒙了老厚,顯然長時間無人居住打掃。
冀揚和向北看着淡定,實則暗暗吃驚。
以他倆的修為,雖說算不上靈界的頂尖高手,但想以區區幻術騙過他倆的眼睛實在不易。
這一次遇上的,不僅幻景做得天衣無縫,甚至幻景之中還能生出攻擊防禦之力。
冀揚不敢大意,手上多了一對護手鈎,小聲對身旁的向北說:“對方一開始故弄玄虛……貌似想把我們吓跑。”
向北又凝出一柄魔劍,眼光警惕掃過四周:“可惜咱倆都是愣子,又自恃本領非凡,沒吃他那一套。現在的結果就是,我們破了幻術結界,已經得罪了對方,想走也走不了了!”
只聽得身後咯噔一聲,院門的門栓自動鎖上了。
冀揚苦笑:“太自信的男人果然要吃苦頭!”
向北罕見地跟着笑了:“呵,說的也是,想當年我還自信爆棚、主動向蘇半夏出手呢!”
冀揚一怔,苦笑化為玩笑:“嗯,你比我猛!”繼而又說,“從對方術法內容行跡來看,不似魔道,更近乎于鬼道。”
這一回輪到向北發怔了:“難道是鬼族?不可能的吧?”
鬼族,多年未被提及的種族。
冥界之中,除了将要輪回轉世之各族魂靈,其本地土着就是鬼族。
鬼族是一個統稱,其下包括衆多部族,最着名的莫過于魑魅魍魉四部,又有魈部、夜叉部、羅剎部……世人知或不知,林林總總不下百千部族。
當初天界建立冥府,招安了衆多鬼族,譬如鬼母菩薩、譬如大力鬼王。然而始終有一部分鬼族不願接受管束,寧願浪蕩自由,因其力量不強,天界與冥府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其發展。
兩千年前漢時,有八部鬼衆作亂,張天師将其降伏、鎮于鬼城豐都。
不想,千年之前又突然出現一個號稱“鬼王”的家夥,誰也不知其真名實姓,只知其确實出于鬼族,更不知他從何處習來一身本事,竟然攪得冥界、人界、靈界不得安寧。
鬼王橫空出世,又如流星一般轟然消逝,無人知其所蹤。反正,他不在了,他糾集的那幫牛鬼蛇神也便群龍無首、樹倒猢狲散了。
只因鬼王在時,他手下幹了不少離經叛道、不容于世俗的事,他消失之後,一度作來作去的鬼族也就消停了,全都乖乖蟄伏于冥界。
也就是說,人界和靈界至少千年時間未有真正厲害的鬼族出現搗亂了,如果在這幢院子裏做手腳的是鬼族……
忽地陰風貼地而來,吹得腳脖子一陣寒意。
冀揚下意識覺得這一次對方不止是試探,雙鈎呈守護之姿,同時把鎮魂鎖放了出來。
鎮魂鎖靈巧如蛇,盤成不斷轉動的彈簧形狀将冀揚和向北罩在其中。
就聽得叮叮叮綿密的金屬撞擊的聲音,同時,鎮魂鎖一圈不斷有細小火花産生。
向北籲了好大一口氣,心道:對方好生歹毒,竟有這樣的暗算手段,若不是冀揚這招防禦法術厲害,只怕我倆已經被打成篩子了。
集中感應能力,向北的心境歸于徹底的平靜,那個曾經令靈界膽戰心驚的魔族冷血殺手又回來了。
沒有過多的言語,向北伸手虛抓,魔影在鎮魂鎖之外形成一只巨大的魔爪,迅如閃電抓向左前方。
左前方透明的空氣突然産生扭曲,一道灰色模糊的影子沖向魔爪。
沖破魔爪的同時,灰影也消失了。
“這裏!”冀揚緊接着甩出右手之鈎。
護手鈎本不是脫手兵器,這時被冀揚甩出,其形竟然瞬間改變——細鏈,一端連在冀揚手中,另一端卻成了三指倒鈎。
指哪打哪,三指鈎飛沖而去,就見右前方的空氣又産生奇怪的扭曲。
還是那道灰影,三指鈎看着像是打中他了,只聽叮一聲,不知被他用什麽東西擋下了。
“鎮魂鎖、牽魂鈎,冥府像你這般身手的勾魂使者并不太多,若不是你魂魄不穩影響了實力,只怕我剛才要吃一個小虧呢!”
灰影停在一株杜鵑樹梢,現出一個看似瘦弱的年青男子。
他長發紮成馬尾,皮膚有些蒼白,眼眶之中一雙黑瞳似乎比尋常人稍大,因則顯得特別有神。
當然,最引人注意的,莫過于他頭頂正中那枚微微高出頭發的、筍子一般的尖角。
作者有話要說: 特別感謝“sayaka”親投下的手榴彈~~謝謝~
雖然看的人不多,評論的人更少,我還是會堅持把這一本完結的。
第零捌零章
男子的目光在冀揚和向北之間不停移動,雙手環抱于胸前:“靈界的那些狗P規矩果然不堪,光天化日之下,冥府的公差居然和魔族聯起手來了!”
随後目光單獨落在向北身上,“你一旦沉氣專注,周身便有血殺之氣。莫非,你是H市魔聚落未毀之前的殺手?”
向北冷冷看着他,不回答,冷冷反問:“你是鬼族?”
男子摸了摸頭頂那只尖尖角,頗為自傲:“明知故問!我敢顯露真身,就是不怕被你識破。”
“鬼族為什麽來到人界?”
男子狡黠一笑:“魔族來得,鬼族為何來不得?魔族鬼族,在人界的名聲半斤八兩,怎麽,你嫌棄我?”
“我沒問你這麽多——你的話,太多了!”
向北往前邁了一步,身體突然消失了。
再出現時,已經到了男子身邊。
魔劍在手,毫不猶豫刺出。
冀揚看在眼裏,幾乎要給向北拍手叫好。
這身法!絕了!
向北已經夠快了,誰知一劍刺去只中一道殘影。
鬼族男子的真身出現在兩米之外:“了不起!要不是我還算小有見識,差一點就誤認為你掌握了‘魔蹤步’。可惜,你雖然是一只高品階的魔,然則血統比較普通,不具魔族尊者之相。”
男子說話時氣定神閑、悠哉游哉,仿佛他現在不是置身于站鬥,而是身處一場朋友之間的交際。
向北定定看了他好一會兒,終于劍勢收回躍到原位:“難得還有外族對我們魔族這麽了解,曉得‘魔蹤步’,你也不簡單。”
站到冀揚身邊,他繼續說,“我承認你的強大超出了我的預料,但,我不認為你能夠抵得住我和勾魂使者聯手。”
鬼族男子公然不懼:“如果這位冥府公差魂魄齊全,你倆或許有機會……但現在嘛,呵呵,你們可以試一試!”
冀揚被對方言語激起了好勝之心,他這身本事,放在高手衆多的容家也不會被小視,眼前區區瘦弱鬼族居然敢小看他。
這世上,當面號稱以一己之力能夠敵過他的向北聯手的修者究竟修為幾何,他很好奇。
“那就上吧!”
冀揚說出四個字,鎮魂鎖與牽魂鈎如同粗細不同的兩條靈蛇向男子游撲而去。
向北再次展現瞬間縱躍的技巧,以閃電般的刺襲配合冀揚的攻擊。
兵器不是人,兵器無需呼吸換氣;冀揚以靈力控制兩條鎖鏈,鎖鏈可以發動不間斷的連環攻擊。
一鎖一鈎,本來就是配合無間的冥府勾魂使者之标配,冀揚已經将舞鏈的技巧練得爐火純青,就算他靈力達不到巅峰狀态,鎖與鈎之間也要讓對方吃盡苦頭。
若是換了別的修行者,別說是抵擋,就是躲避鎖鏈攻擊,累也要累死。然而鬼族男子并未手忙腳亂,他身形恍如無重之物,竟在鎖鏈卷起的勁風之中飄蕩随意,就連冀揚本尊也暗暗佩服這絕妙高端的身法。
鎖鏈達不到的間隙,向北忽地補上一劍。
瘦弱的鬼族男子此時表現出無比的生猛,他意然直接揮手擋劍。
一雙手掌碰到劍刃,竟能發出金屬相撞的清脆響聲。
身形是柔的,功法卻是剛的;剛柔并濟,僅這一點就足以證明鬼族男子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高手。
如此交戰,冀揚和向北竟不能傷到鬼族男子分毫,鬼族男子卻也并不喂招反攻。
越是如此,冀揚和向北越發看不透鬼族男子的目的——對方像是無意引起流血惡戰,又像是故意拖延時間。冀揚和向北想要抽身,鬼族男子卻又纏鬥不休。
任何溝通不暢都是誤會之根源,冀揚是帶着任務來的,倘若鬼族男子不是敵人,他無心在不相幹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既然對方有心惡作劇,冀揚就說:“閣下如果只是為了顯一顯身手,不如咱們下次再約時間,我和魔族兄弟有事在身,不能陪你玩耍!”
鬼族男子震開鎖鏈和魔劍,身形退到堂屋門口:“二位确實夠意思,我想,你們的絕招都還沒有使出來吧?哈哈,被你們識破了,看來我今天沒這個機會目睹勾魂使者和魔族殺手的絕殺本領咯!”
他這一說,聰明如冀揚和向北都糊塗了:這鬼族小子到底是敵是友,亦或是中立亂入啊?
“兩位出手不凡,又是遁魔氣而來,想必是來找那下毒之人吧?”
冀揚故意激他:“下毒的不是你麽?”
“你真看得起我,鬼族用魔毒!?我這一身本事,如果要害人,何不到市中心伸展手腳,偏要到這種城鄉結合部來?再說,鬼族在人界行走,稍微露出點行跡就會被靈界各族各種防備,我何苦下毒給自己招麻煩?”
“那你……”
“三天前我感應到此地有魂力波動,一時好奇,我想看看是不是鬼族同道,結果發現是個奪舍重生的年輕女人。那女人是個魂修,與她在一起的還有一名年輕男子,男子則是魔修……”
經過鬼族男子的說明,冀揚在心裏把描述對象、陳善根和簡的形象對應起來。
終于有線索了!
鬼族男子繼續說:“他倆覺察到我的存在,不由分說便出手,一出手就想置我于死地。我一時生氣,就把那男的打成輕傷、把那女的打成重傷。在我質問之下才得知,這裏的魔毒不是魔修下的,而是一個來自魔界的家夥下的。我有意把這件事情調查清楚,于是這兩天藏身在這幢廢棄的院子裏,沒想到那幫家夥沒發現我,卻被你們破了我的幻相。”
向北道:“說了半天,你到底什麽立場啊?”
冀揚補充:“我們也是來調查魔毒事件的。”
“我沒什麽立場,我只不過想看看那個從魔界來的家夥長什麽樣子。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想跟他過一下招,能夠殺掉他當然是最好不過啦!至于魔毒……我沒那麽悲天憫人,這附近的人類是死是生,完全與我與關。”
向北心裏憋着一口氣:媽蛋我大魔族跟你有什麽仇什麽怨,聽你這口氣似乎恨不能見一個魔族高手就殺一個,這是什麽心态啊!
“我叫良鑫。”鬼族男子無視向北眼神裏的怨念,“既然冥府的公差少爺都來了,看來魔毒一事關系事大,想必靈界正道也會很快介入吧?看來我是徹底沒希望見到魔界的那位啦,再見吧二位!”
良鑫一扭身,身形徹底消失了。
果然只是一個亂入的頑劣鬼族麽?
冀揚心裏吐着槽,問身旁的向北:“向哥,他說他叫什麽玩意兒來着?liang……xin,哪個liang哪個xin啊”
向北想了想,沒想明白:“誰知道啊,鬼族取名字從來沒水平,那小子也許連姓都沒有,只有一個名而已。”
無姓有名,這在除了人類的各族中廣泛存在。妖族化形之後有時還扮個書生什麽的假斯文,魔族和鬼族在人類修行者看來大多都是沒文化的粗鄙者。譬如,有些魔族和鬼族的名號響當當,然而其本尊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冀揚笑了笑,看着沒在意,其實把“良鑫”的讀音記在了心裏。
他有一種預感,鬼族高手重現人界,可能另有亂子要來了。
兩人正說着話,雜屋裏突然傳來了動靜。
已經恢複行動能力的魔鴉呱一聲飛到樹稍,三只黑亮亮的魔眼死死盯着雜屋,像是有所防備,又像是心存期待。
天空灰蒙蒙一片,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人為,烏雲就在這時遮住了太陽。
下一刻,天空又飄起雨來。
自然界的陰陽轉換并不全由白天黑夜決定,晴天轉陰再下雨,也是由陽氣衰弱的表現之一。
如此一來,雜屋裏的動靜就更大了。
吓唬凡人的動靜未必吓得到修行者,魔族向北就半點不怕:“難道那個叫做良鑫的家夥還留了什麽惡作劇的後招?”
冀揚感應到一股熟悉的邪力,邊搖頭邊戒備:“不像!”
雜屋之門被由裏及外轟了個稀爛,一道直挺挺的人影迅速竄了出來,直撲冀揚面門。
僵屍!
僵屍對活物的氣息特別敏感,尤其是對活人的氣息。僵屍吸血,相較而言,身為人類的冀揚更對他的味口。
然而區區僵屍完全不是勾魂使者的對手,鎮魂鎖卷動,立刻将其束縛。它之所以弱,是因為他成為僵屍的時間不夠長,并且此前從未吸食過人血。
如果忽視那一對兇眼和倒生的獠牙,它保持着去世之前中年男子的形容。它的衣着并不與現代社會脫節,甚至它的手腕還戴着一塊石英機械表。
靈符貼到腦門,僵屍停止了掙紮。
冀揚道:“這應該就是這幢宅院真正的主人,不知什麽緣故死在自己的院子裏,最終形成僵屍。”
魔鴉已經飛進雜屋,又歡樂地飛出來,停在向北肩膀輕叫了幾聲。
向北掠向雜屋,仔細看過之後招呼冀揚:“找到原因了!”
冀揚過去,就見雜屋的地面上有一件金閃閃的東西。
可以肯定那是純金之器,但金光之中又透着幾分邪乎。
走近一眼,原來是一條黃金雕琢的蛇,頭部鑲嵌兩顆小號的黑曜石當成眼睛。
金蛇造型邪異,更古怪的是,它四周魔氣湧湧。
第零捌壹章
關于魔氣,冀揚不是很懂:“這些魔氣……不是它本身産生的吧?”
向北是個行家:“不是,這些魔氣是被它吸附而來。那具僵屍應該死于兩三年之前,它生前或許是這條金蛇的主人,死後屍體被金蛇的邪異所染,因而屍變不腐。你看這地面,明顯有一個長期躺着的人形影子。由于魔氣出現在附近并且被金蛇吸附過來,在魔氣的催化下,最終産生了僵屍。”
冀揚聽着向北分析,又細細看過現場,忽然笑了。
“笑什麽?”向北問。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那個叫做良鑫的鬼族之所以選擇躲在這座院子裏,并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沒有立場、不顧附近居民的生死,他其實是在這裏鎮着這具僵屍。”
背景不同的人,看待事物的出發點就不一樣。
向北不喜良鑫,是因為良鑫不但語氣有點狂、更聲稱要殺掉下毒的魔族。雖然下毒的魔族跟向北沒啥關系,但良鑫那種一竿子打死所有魔族的态度讓他不能忍受。
反觀冀揚,良鑫在言語上沒有過多得罪他。并且,冀揚自己身為冥府工作人員,在冥界裏免不了要與鬼族打交道,他早知明白這世上的妖魔鬼怪并不一定都是邪惡的;有些性子雖然古怪了一點兒,心眼倒是不壞。鬼族男子的名字諧音“良心”,未必全然是巧合,也許“良心”二字正應了其有一顆(比較)善良的心。
向北沒有反駁冀揚,經冀揚一說,他也漸漸瞧出了端倪。
僵屍雖由邪氣與魔氣先後沾染而形成,但因其成屍時間尚短,所受地陰之氣不足,其實沒什麽煉化價值,倒是地上那枚金蛇有點兒研究價值。
良鑫說他在這裏住了兩天,既沒有煉屍也沒有把金蛇取走,可見目的不在這兩樣事物;一番交手之後說走就走,說明他之前所述的真實性比較大。
一位潛伏于此的鬼族高手,號稱打傷了魔修和魂修,見到調查者前來就立刻退走……你可以說他動機太單純,也可以說他動機太不單純。反正,待魔毒一事水落石出,良鑫的人品也将得到驗證。
冀揚指着地上的金蛇,問:“這個怎麽辦?”
魔族喜歡研究一些在靈界正道看來偏門的東西,如果向北看上了這玩意兒,冀揚不打算奪其所好。因為向北是容玉曜的朋友,冀揚信得過他。
冀揚擺擺手:“你帶回去交給容家吧!我所修之魔道,用不着這種小巧心思的東西!”又說,“外面的僵屍,我看還是燒了的好,留着必成禍患。”
“好!對了,麻煩看一看他身上有沒有別的線索,無端端死在自己院子裏的人,也挺奇怪的。”
向北應諾,去處理僵屍。
冀揚掏出一張鎮邪符把金蛇包了,然後小心翼翼收到一個經過特殊煉制的明黃色小布袋裏。
起身要走,魔鴉忽一聲飛撲而入,落在魔氣充裕的地方,吸得那叫一個陶醉。
看到三只眼的魔獸顯露出人類吸-毒-上-瘾一般的神态,冀揚打了個小小的寒顫,任由魔鴉一時快活,不去管它。
外面仍然下着雨,向北把僵屍移到正堂去燃燒。
火光熊熊,沒過多久,地下只剩下鎮魂鎖和一堆焦灰。
向北見冀揚走來,說道:“死的時間太久了,又經歷過屍變,看不出死由。但,它體內貌似有某種不懼烈火的結晶……”
手掌揮動,一陣勁風把焦灰吹到院子裏去了。
灰飛不遠,因為雨水的濕潤使得它們快速墜落。
此間主人生前如何,或許只有院子裏的花木知道;現在,他終于化成了塵土,繼續呵護他生前種下的花木。
灰被吹走了,地面上就顯出疙疙瘩瘩的結晶物來。
絕不是佛門舍利子那麽神奇,而是,某種服下沒來得及完全消化的丹藥。丹藥本身就是用火淬煉而生,因而不懼火焰灼燒。
經過火焰煅燒,殘丹上帶着的屍毒已經消失了。
冀揚戴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