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聞青荷第 24 章 (2)
啊,這世上也就我們倆能互相安慰了……你身體的變化,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人知道麽?”
正所謂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兩人遭遇相似,在關于變身的問題上也就能掏心掏肺,畢竟跟別人根本沒有讨論的點。
白浩安說:“讓別人知道,只怕會給我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還是瞞着的好。但是,冷水存在的範圍實在太廣了,變天落雨也冷水……整天擔心吊膽,勞心傷神!”
“可不是嘛,就因為這個,我想跟我男朋友分手。”
“冀揚麽?他嫌棄你?”
“不,問題不在他。是我一直沒有告訴他,我很擔心他接受不了,畢竟我們彼此喜歡是因為彼此是男人。最主要是我自己過不了這一關,我雖然時常被人說性格很娘,但我一點也不希望自己變成女人,無關乎性別歧視,我只想以本來的狀态生活下去,變來變去的好違和。”
白浩安拿過琉璃壺為柳青栾續杯:“我跟你一樣,我也只想以本來的狀态生活——說來真諷刺,這世上那麽多希望變成女人的男人,偏偏這項被動變身技能不屬于他們。生活就是一場傲嬌,從來不能平順,你我一萬個不願意,卻仍得承受。”
兩個“女孩子”仿如閨蜜般聊了半天,然後又用靈力把水加熱,澆到身上之後變回男孩子。
還好這世上存在着一個“同類”,否則當事者無法接受這種設定、自己能把自己逼瘋。柳青栾和白浩安互相看着,內心的怨念至少消除一半。
同病相憐,何嘗不是一種相見恨晚?
說過了諸多讓人心情沉重的東西,白浩安随意提到:“其實變成女人,未必全沒好處。不知你發現沒有,一旦變身,戰力就會成倍增加,無論物理法術的攻擊、防禦,都要提升好幾個檔次。若在與敵人戰鬥之時觸發變身,縱然遇到高手也能逆襲。”
“那得趁着同伴都不在場吧?而且得把敵人全部幹掉不留活口,否則秘密就守不住。”柳青栾順意吐槽,腦中突然閃過一個想法,問道,“說話……如果在變身狀态下修煉,是不是能夠做到事半功倍?”
被問到這個問題,白浩安并不覺得驚訝:“我試過,确實有這個意想不到的效果。不過,這種效果的持續性不是很長,當修為越往高去,這種效果就越難顯現。”
“你可不可以教我?”
柳青栾和白浩安的修行基礎不一樣,白浩安的一身修為是自己紮紮實實修煉得來的,柳青栾的一身靈力卻是從咒泉鄉白白得來的;白浩安以天鷹堡少堡主之資質,術法精深且眼界開闊,柳青栾則是初入修行之門的新手。因而,同樣是在娘溺泉裏打過滾的,白浩安的體悟要比柳青栾深刻得多。
白浩安正色道:“修行之途,但凡捷徑都有使人誤入歧途之嫌,掌握變身修行的法門雖然能夠加速提升修為的速度,但有沒有副作用還不好說。再說,變身本來就是變強,你何必……”
柳青栾捏着拳頭肯切說:“我有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要去做,這件事必須由我獨自完成,可惜我能力不足。”
“指導一下其實沒什麽,只要你自己想明白了,我們随時可以開始。”白浩安沒有懷疑柳青栾的動機和人品。
一個願意為了自己喜歡的人而舍身跳崖的人、一個被軒無羽各種肯定的人、一個與白浩安沒有任何利益沖突的人,白浩安沒有必要這個時候端架子。
再說,柳青栾跟咒泉鄉關系那麽好,如若男溺泉有朝一日複湧,白浩安少不得求着柳青栾幫他帶一點泉水出來。
商定之後,白浩安當即傳授給柳青栾一些小訣竅,又約定了下次見面的時間。
按理說,這一次的見面收獲頗豐,柳青栾應該高興才是,可在回去的路上,他的神色一直凝重。
軒無羽是一只機靈的沙貓,抓住機會跳出來賣乖。
柳青栾摸了摸軒無羽頭頂那對凡人看不見的毛耳朵,說道:“我在想,下一次應該找什麽借口出來跟白浩安見面。這一次是帶着你逛超市,總不能每一次都說帶着你逛超市吧,哪有那麽多東西要買的?”
軒無羽想了想:“是不能,上次冀揚大哥都盤問過我了呢!我覺得你還是找青荷姐商量一下,畢竟你們是姐弟,你和她一起出去才不會引起冀揚大哥的懷疑和反感。”
柳青栾接受了這個建議,回去之後就去找蘇青荷。
蘇青荷一開始是拒絕的,她還期待着柳青栾能夠自行解開死心眼裏的死節呢,現在柳青栾央求她打掩護欺瞞冀揚,這叫怎麽回事呢?
然而女孩子的耳根子都是軟的,蘇青荷禁不住柳青栾一再肯求,最終還是沒原則地答應下來。
鑒于白浩安指導的法門非常有效,柳青栾修為精進的同時更加傾注時間在向白浩安的讨教上。
一般而言,妖族修行跟人族修行的門道差別甚大,偏偏白浩安在“變身專精”的研究是獨一份,柳青栾在這方面的求教非他不可。
由于柳青栾跑得太勤,冀揚受冷落就越發明顯。
起初冀揚沒放在心上,一方面是協助容家對血色十字會和蔡家的調查讓他必須集中注意力,另一方面則是他想當然認為,柳青栾傲嬌一陣子之後就會恢複正常,畢竟沒有任何證據指向柳青栾在搞“爬牆”動作。
随着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尤其是當陳善根和簡都蟄伏隐藏查不到行蹤時,冀揚再将注意力轉向柳青栾,醋酸的味道情不自禁從心底湧出。
戀愛吃醋使人喪失理智判斷,這話一點也不假。
自打蘇青荷出現,冀揚從未懷疑過這位姑娘的立場,如今,他竟開始重新評估蘇青荷和柳青栾之間的關系。
姐弟相稱,畢竟沒有任何血緣關系。雖然柳青栾此前從未交過女朋友,但誰能保證他只單純地喜歡男人,萬一他是雙呢?柳青栾究終是個男人,朝夕和蘇青荷相處,難保不會有心猿意馬之時……
蘇青荷無辜躺槍,她一腔熱血為了冀揚和柳青栾這對CP着想,卻想不到自己淪為冀揚腹诽的對象。
事實上,當柳青栾拖着她出去的次越來越頻繁,她已經隐隐感覺事情不對頭。
蘇青荷不曾懷疑過柳青栾對冀揚的感情,但禁不住每次柳青栾跟某人見面時都把她留在外面,不止于此,每一次柳青栾都讓軒無羽盯住她,防止她偷聽。
這世上腦洞大、愛瞎想的絕對不止冀揚一個,蘇青荷在之方面的能力不遑多讓。
當柳青栾又一次進到裏屋,蘇青荷就緊張起來:我勒個擦,柳青栾不會是真的想跟冀揚分手吧?這屋裏是不是有哪個野-男-人啊?
無法知道真相,蘇青荷只覺得百爪撓心。老天爺讓她生而為修為高深的女子,當她抵不過好奇心時,就默默地一指點倒毫無防備的軒無羽,悄悄趴到門口偷聽。
裏層被布上了防偷聽的禁制,這更讓蘇青荷心驚,仿佛柳青栾“偷-漢-子”已經被坐實了。
蘇青荷非常擅長給自己找借口:一定不能讓柳青栾成功,他要當潘金蓮是他自己的事,我不能被動當王婆呀!
于是,蘇青荷發狠沖破禁制,她不怕,因為她站在道德至高點!
“你們在幹什麽!?”滿以為會看到不堪入目的畫面,于是義憤填膺吼出了這句話。
可是,蘇青荷站定之後揉了眼睛好幾把,壓根就沒看到外-遇-成-奸之種種,她只看到兩位妙齡少女面對面盤膝而坐、四掌相對,分明是刻苦修煉的場景。
柳青栾和白浩安同時扭頭看過來,表情正經得不能再正經。
“你們……你們……呃……”為着自己剛才那點龌龊的小心思,蘇青荷羞憤欲死。
“我們在修煉,變身之後可以提高修煉速度。”柳青栾收掌吐納,在熱水的作用下變了回來,“這世上,只有白公子才能指導我。”
白浩安也變回原身,沖蘇青荷禮貌點頭:“又見面了!”
“是你啊!”
蘇青荷上下打量白浩安,并不回禮。
說起來,她對白浩安的印象并不好。
那時在咒泉鄉,白浩安盛怒之下想要教訓鄉長的樣子全被她瞧在眼裏呢。在她看來,白浩安不過是個跋扈、易沖動的妖修。
把柳青栾拉到身邊來,蘇青荷看向白浩安的眼神變得冷淡:“天鷹堡一直在西北活動,你來這裏幹什麽?還有,我家青栾是個老實人,你可不要誘騙他幹什麽壞事!”
第零陸肆章
第一印象何其重要,若無契機改觀,第一印象很有可能就是永恒印象。無論修行者還是凡人,識人處事從來都是主觀的,哪怕第一印象是個假象,也會成為他們判斷一個人品性的唯一佐證。
白浩安确實脾氣不太好,遇到柳青栾這種有共同話題的倒還好,遇到蘇青荷這種,他差點兒又有動手的沖動。
看在柳青栾的面子,白浩安以不屑的眼神回擊蘇青荷:“随便你怎麽說吧,清者自清!”
在蘇青荷看來,白浩安的外在條件非常好,和冀揚相比,他唯一的短板只在身高——那也比柳青栾高。最重要的是,冀揚現在生活不便,白浩安卻是生龍活虎想幹什麽就能幹什麽。如此一來,不得不說,白浩安的存在對冀揚是一個威脅呢!
關于白浩安跌入娘溺泉之後會變身的事,蘇青荷作為咒泉鄉的原住民再清楚不過了。若是以前,蘇青荷不會腦補柳青栾和白浩安之間“不純潔”,畢竟一個性格娘、兩個會變成姑娘,這種組合湊成情侶實在違和,但目睹白浩安和柳青栾掌對掌修煉,蘇青荷總覺得哪裏不對。
不欲與白浩安做口舌之争,蘇青荷寒着一張臉把柳青栾拉到身邊:“時間差不多了,我們應該回去了,冀揚要擔心了。”特意點出那個可憐的名字,企盼着柳青栾顧念舊情、懸崖勒馬。
問題是,一切舊情外情都只是蘇青荷個人的YY,柳青栾和白浩安之間跟本就只是同病相憐的友誼。
柳青栾壓根沒往不對勁的地方去想,他單純地以為蘇青荷與白浩安是八字不合,看看時間也确實差不多了,他坦然向白浩安揮手告別,臨走時不忘約定下一次見面的時間。
蘇青荷的臉色那個難看喲!
身為一心向着弟夫的姐姐,親手捉住弟弟跟別的男人“約會”,有一種身為家庭成員蒙羞的自覺。
白浩安深知自己到了這裏一切都得低調,笑着對柳青栾說:“我對變身修煉的體悟,能教的都已經教給你了,剩下的只需你自己融會貫通,不必時時見面——別忘了你是拜過師的人,正統的修煉才是光明大道。”
這話說得極好,但在蘇青荷聽來不過巧舌如簧。
正如世上最排斥人類的生物是人類,身為妖族的蘇青荷也讨厭同為妖族白浩安;收回冷冷的目光,拉着柳青栾往外走:“行啦快回去吧,瞞着師門向他人求教——壞了規矩要被你師父打斷腿的!”
“我師父哪有你說的那麽小心眼?”
不能怪柳青栾反應遲鈍,只怪他二十幾年來的生活都是湮沒在芸芸衆生中毫不出彩,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被別人設定成後宮系的主角。所以說,人不自戀,真的少了好多麻煩。
到了外間,軒無羽已經醒來;柳青栾責怪他:“你怎麽不拉着青荷姐,她剛才在裏面好沒禮貌。”
蘇青荷把眼一瞪:“誰沒禮貌?”
以軒無羽的修為,中了蘇青荷的“暗算”斷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醒過來,只因隐藏在暗處的康楚出手幫了他,他不方便在蘇青荷面前道出康楚的存在,只能傻笑:“我這點微末道行攔不住青荷姐嘛!”
如果以為事情就這麽輕易揭過去,生活也未免太乏味了些。蘇青荷為了冀柳這一對操碎了心,不可能在抓到柳青栾“外-遇證據”之後坐視不理。
各種暗示開導柳青栾無果,蘇青荷正義附身找到冀揚。
蘇青荷自以為挑着“幫理不幫親”的大旗,一定能夠在冀揚這裏受到極大的禮遇和尊重,誰知冀揚對她态度冷淡、愛搭不理。
不知哪位前輩高人說過:你怎麽看待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就怎麽回饋你。
這話真是靈驗!
蘇青荷懷疑柳青栾跟白浩安有一腿,冀揚則懷疑蘇青荷和柳青栾姐弟感情不純。反正這世界已經夠亂了,誰再在亂火上添一把柴無所謂。
性格爽利之人大多受不了委屈,蘇青荷憋了半肚子的YY無處話凄涼,那頭做不通柳青栾的工作,這頭還要看冀揚的臉色,白眼一翻,本姑娘不幹了!
還好,在容家的活動的姑娘不止蘇青荷一個,正當她郁悶時,號稱非常擅于處理人際關系的容玉鳳就過來了。
所謂“號稱”,那是因為容玉鳳總是把自己塑造成撮合容玉曜和蘇半夏在一起的最大功臣,事實上面癱少主和天狐最終結合跟她一毛錢的關系,人家是自由戀愛,若硬要扯上什麽關系,大概就是容玉鳳當年的腐女之血是解開封印天狐蘇半夏的鑰匙之一。
反正,容玉曜和蘇半夏從來沒向外界澄清過,容玉鳳也就安安穩穩搏得了賢名。
人族女子和妖族女子湊在一起本沒有太多共同語言,吃穿住行的習慣都太不一樣,顏值也不在一個水平上。巧的是,腐之本性讓兩人“同流合污”、極是投緣。
世上有太多違和的事情沒辦法解釋,這不,容玉鳳明明是個三十歲不到的年輕女子,她卻以知心大姐姐的姿态不斷開導真實年齡已過千歲的蘇青荷。
要說靈力修為,容玉鳳是半點沒有,雖然她是家主的女兒、容少主的親姐。不過,若要說對腐之道的心得,蘇青荷則難望容玉鳳之項背。
一番開通過後,蘇青荷重新振作起來,握拳豪言:“我一定要把這件事管到底!”
“這就對啦!”容玉鳳鼓掌打氣。
于是,蘇青荷無視冀揚的不待見,把自己的腦補內容當成事實、添油加醋告訴了冀揚,說完之後不等冀揚追問,揚長而去、深藏功與名。
天下大亂由此天始。
冀揚整個人都不好了。
堂堂人界的商業精英、堂堂冥界有編制的勾魂使者——男朋友居然經綠杏出牆搞劈腿!
最讓冀揚不能忍的是,他是認認真真談戀愛、認認真真喜歡柳青栾,一片真心怎麽容得下背叛!
懷着無比悲憤的心情,冀揚把軒無羽叫了過來。
先是一指點在軒無羽的眉心,這才收手說:“你給我講實話,柳青栾這段日子到底幹了什麽?”
軒無羽心存僥幸心理、妄想糊弄過去。
誰知冀揚這一次是動了真怒,聽不到實話就直接催動靈力。
區區一只化形的沙貓哪裏禁得住冥府秘法?縱然冀揚六感不全、實力大大折扣,他要制住軒無羽這種小妖仍是輕而易舉。
軒無羽以為自己說完就能像前次那樣順利退去,然而事實是,他說完之後立刻感覺眉心一道寒意發作。
寒意好生古怪,像是要掙脫跑出軒無羽的身體,又像是急不可耐欲往軒無羽身體深處流竄。
一旦寒意發作開來,軒無羽只覺從頭頂到腳板心被凍了個通透、全身上下一丁點暖和也沒有了。
身體受苦還不算,古怪的寒意繼續蔓延,直往軒無羽并不堅強的妖魂而去。
凝魂凍魄,這是冥府對付魑魅魍魉的法術呀!
可憐的沙貓妖這才曉得厲害,嘤嘤吓哭了:“柳青栾每次出去都是為了見我們少主……他們真的沒幹壞事……我保證……”
面沉似鐵的勾魂使者暫停了法術:“說詳細一些——你要珍惜機會,我不會每一次都手下留情!”
沙貓被唬得尾巴毛都炸開了,想想冥府乃是鬼魂輪回的九幽之地,哽了幾下脖子,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但,他所知其實十分有限,譬如白浩安和蘇青荷遇冷水會變身一節他就毫不知情。
縱然細節缺失,冀揚仍然聽得挑眉:“你說他倆總是同一個屋子,還讓你在外面把門?”
軒無羽不傻,知道冀揚一怒倒黴的就是自己,趕緊解釋:“您別想岔了,他們在屋子裏是讨論修煉的事宜,只因柳青栾是拜過師的人——您也知道的,人類向妖族請教,這傳出去不太好。”
冀揚不信:“白浩安既為妖修,妖族修行與人族修行大相徑庭,他能教柳青栾什麽?”
這個問題難不住軒無羽,他從自己已知的情況推測:“您有所不知,白少主最擅長的攻擊不是一般修行者的術法,而是真刀真槍的物理方式。柳青栾是個功夫行家,他們倆在一起進行體術切磋不是不可能。再說,白少主乃是妖族的修行天才,他的資質比起容少主有過之而無不及,以白少主的修為和見識,指點柳青栾一二也說得通。”
軒無羽說的不無道理,冀揚的臉色也就相應好了幾分。
但,這不代表冀揚就此放過軒無羽:“既然是請教修行的事情,那為什麽上一次問你時你說謊?”
軒無羽把自己摘出去:“是柳青栾不讓我說的……他說,怕您知道之後多心吃醋,您一吃醋生氣,誰都讨不了好……”
不得不說,軒無羽本事雖然差了點兒,卻準确地抓住了冀揚的心理,這番話說得冀揚臉皮微微發燙。
是啊,平日裏那麽鎮定沉穩的男人,一旦吃醋就會犯混,這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情。
再問不出什麽,冀揚卻仍然隐隐覺得自己錯過了重要的環節,具體什麽環節,他也說不上來。
讓軒無羽眉心那點寒意蟄伏下來,冀揚說道:“我要和白浩安見面,你來安排。記住,這件事要秘密進行!”
第零陸伍章
軒無羽咬着牙答應,這一刻特別想撓人。
真是哔了哈士奇喲,我好好的做一名小妖也就是了,幹嘛要在人類的情感裏頭摻和,這下子摻出事來了吧?這頭被冀揚用秘法控制,那頭又不能出賣少主,喵的妖生可畏呀!
實在沒辦法,軒無羽還是圓潤地滾到白浩安那裏央求。
他這種級別的小妖根本沒有資格“安排”自家少主跟誰見面,白少主最信任的是康楚、最得力的助手也是康楚。
康楚是個啞巴,本事高而心腸好。
軒無羽先找到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了自己差點被冥府秘法凝魂凍魄的可怕經過,一再肯求康楚哥哥幫自己在少主面前說好話。
康楚細細看了一下,果然在軒無羽的識海裏發現一個透着寒意的詭異小點。既然是冥府秘法,康楚也沒辦法解開,但他相信了軒無羽的話。
妖修有妖修的清高,尤其是這個妖修身份高貴、修為高強。白浩安雖然欣賞冀揚,也曾在星宿海被冀揚所救,但他并不覺得有必要跟冀揚見面,尤其是當他得知冀揚居然為了柳青栾吃他的飛醋。
看到軒無羽哭得幾乎斷氣,白浩安多多少少心中不忍,畢竟是他座下的小妖,竟被旁人要挾,這關系到一位身為主人的他的尊嚴了。
眼神投向康楚,白浩安尋求康楚的意見。
軒無羽前期公關工作的成果出來了,康楚果斷向白浩安點頭了。
“那就見一面吧,時間你來安排就是。”白浩安打着呵欠對軒無羽說,南方高溫濕熱的天氣讓他困意十足,“又是一場麻煩,少不得要動手。”
歷史總是驚人的逗哔和相似,柳青栾和冀揚這一對互相瞞着對方偷偷跟白浩安見面,也是任性。
冀揚和白浩安見面,場面當然不如柳青栾和白浩安見面和諧,至少,柳青栾跟白浩安獨處時,康楚沒有表露過任何不快。
當冀揚出現,康楚的戒備就挂在臉上,雖然兩人曾經在星宿海并肩作戰過,那時的同仇敵忾已經換成了此時的各擁立場。
冀揚能夠感應到康楚冷冷的氣息,一笑置之。
他看不見,康楚說不出,何必計較細節呢?
再說,冀揚很是明白妖族與人類的不同,雖說人族經常把妖族描述得如何狡猾奸詐,其實妖族對同伴的忠誠度之高遠非背信棄義的人類所能理解和想象,既然康楚奉白浩安為少主,那麽他對冀揚戒備也在情理之中。
藝高人膽大,獨自前來赴約的冀揚一點也不擔心白浩安會把他怎麽樣。
見面談話,內容虛實相生。
冀揚總挑大事說,譬如天鷹堡少主最近有什麽打算、為何來到H市卻不提前通知好歹相識一場雲雲。
白浩安起初耐着性子陪冀揚繞彎,後來實在不耐煩了,直接說:“你們人類啊……有什麽話你就直接問呗,說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簡直浪費時間!我已經聽軒無羽說了,你是懷疑我跟柳青栾有一腿,所以親自過來查看情況、順便給我一點警告的對不對?”
妖族說話辦事的風格與人族相差太多,正因為如此,所以盡管妖族一直以來不與人族相争,但與人族的關系仍然不好。歸根到底,還是妖族的表達方式過于簡單粗暴。不過,近百年來由于人類過度擴張和對自然界的破壞,妖族與人族的關系開始進入真正意義上的緊張時期,這是後話。
好在冀揚在容家養傷的這段時間日常與小妖們相處,習慣了這種風格,因而不覺得白浩安無禮:“我為柳青栾而來是真,我為白少主而來也是真。雖說天鷹堡在其它地方聲名不顯,但我查過,它是妖界安在西北地區最重要的據點之一。天鷹堡向來低調,勢力從未超出過西北,然而白少主突然出現在南方沿海H市,我作為人族修行者,不能不好奇。”
“說到底,你就是信不過我呗!”白浩安伸了個懶腰,呵欠連連,“你不必憂國憂民。實話跟你說吧,我來是為了私事,我本人對柳青栾沒有非分之想,天鷹堡對你們人族也從無觊觎。”
“有白少主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
冀揚剛剛說完這句話,耳朵忽然聽到銳器破空之聲。
想起軒無羽曾說過白浩安最擅長物理攻擊,冀揚不禁暗罵白浩安欺人太甚、對盲人出招居然招呼都不打。
好在他自幼修煉,身體反應比腦子更快,側身、足尖點地、身影後縮,一氣呵成避開攻擊。
白浩安眼神的懶散說消失就消失,手裏握了一把二尺短劍,言談間就出手,着實不講一點兒江湖規矩——江湖是人類的江湖,妖族從來不放在眼裏;人類遇妖之所以吃虧居多,全是因為人類的規矩把自己束縛了。
一擊未中,白浩安笑了:“星宿海一見,早就想試試冀先生的功夫。聽軒無羽說冀先生修習過冥府秘法,我越發好奇而忍不住想請教了。”
這是擺明了要幫軒無羽撐腰報仇呢!
目不能見畢竟吃虧,凝神調動聽力防備的冀揚沉聲回道:“白少主想要切磋還不容易,等我視力恢複之後随便挑個時間就成,何必這時動手?欺負一個盲人,豈不是污了白少主的英名?”
“切磋而已,不會要你的命。我在南方停留的時間不會太長,只怕等不到冀先生視力恢複啦!再說,我相信視力好與不好不影響冀揚的實力,畢竟你使用冥府秘法便可輕而易舉制住我座下的小妖呢!”
白浩安腳下無聲,只有在遞招刺出時才有些許利音産生,說是切磋卻招招直指要害,冀揚不得不防。
兩人在星宿海相識,然則相處的時間很短,對于彼此的本事并不了解,這番交手看似兇險連連,實則攻守雙方都未出全力,有心試探對方。
冀揚很聰明,再一次躲過劍劈之後忽地鼓出一陣靈力;白浩安即刻收劍回防,毫發無傷,屋子裏的燈炮卻于剎那之間爆掉了。
白浩安大笑:“冀先生是準備讓整間屋子處于黑暗中,讓我失去視覺優勢麽?你可能忘記啦,現在是白天,窗子還開着呢!還有啊,我身為妖修,眼睛具有夜視能力,黑暗是我的夥伴!”
冀揚也笑了:“是麽?”
右掌一翻,掌心便有一個黑乎乎的鐵牌出現。
白浩安見多識廣,望之而訝:“魂令!你果然是冥府的人!”
冀揚不答話,靈力透過魂令:“黃泉道!”
周圍空間即刻發生扭曲,白浩安吓了一大跳:“喂!你別亂來啊!”
魂令,自由出入冥界的憑證。
以冀揚的資歷,他可以利用魂令随時把旁人拉入冥界。
如果遇上蔡家那幫鬼修、魂修,這招就不好用,因為鬼修魂修落入冥界之後正好可以吸取那裏的九幽之氣、吞噬那裏游蕩的靈魂。
但對付白浩安這種修行法門與靈魂無關的修者,将其拉入冥界對冀揚來說就是進入主場優勢,因為冥界的大結界會對白浩安形成天然的壓制。
唯一可惜的是冀揚現在實力不全,不能直接把白浩安拉往冥界最深處,只能拉到通過奈何橋之前的黃泉道。
當冥界的森森氣息從扭曲空間裏透出,冀揚冷聲道:“白少主,對不住了!”
白浩安既然能夠一眼認出魂令,豈能不知冀揚的打算?
眼前的影物扭曲的剎那,他周身靈力聚于掌中之劍,全力舉劍對空劈去:“你這個瘋子——本少主陪你瘋!”
鋒銳之氣不可阻攔,看不見的切割之力碰在扭曲空間的一面壁上,硬生生劃開一道口子。
冀揚感應到那股勢不可擋的力量:“劍意!”着實吃了一驚,“你是劍修!”
難怪軒無羽那般描述自家少主,妖修之資竟能成為劍修!
天下修者法門萬千,公認攻擊力第一的便是劍修。
以劍入道,絕大多數是人類,其它各族則十分罕見。
劍修心中的最高殿堂,非蜀山莫屬。
以冀揚的認知,劍修最苦、對資質要求最高,許多修者歷經數十年才能練出劍氣,劍氣之上就是劍意。據說一旦練成劍意,便有斬破空間壁之能,白浩安一介妖修居然能夠……
冀揚想把白浩安拉往黃泉道的計劃被打破了。
四周陡然而暗,兩人同時落入了一個尴尬的空間。
這裏不是人界,亦不是冥界,而是兩界相交的混亂風暴次元。
饒是冀揚素來沉穩,這時也不禁大聲喊話:“白浩安你簡直亂來!你縱有斬破空間壁的能力,也不能這麽魯莽就下手啊!這鬼地方……”
這鬼地方不是人來的地方!
次元風暴吹得冀揚頭發散亂、一點形象沒有,好在他有魂令護身。若是凡人落到這種地方,肉身一時半刻就要被吹成渣。
白浩安是個暴脾氣,傲嬌反問:“許你拉我入黃泉道就不許我中途打斷麽?分明是你不安好心在先,怎麽反倒怪起我來了,你要臉不?”
冀揚後悔得要死,深怪自己一時求勝心切又低估了對方實力,這才讓妙招變成了昏招。事實上,星宿海一役,冀揚那時并沒感覺白浩安有多強——星宿海的結界能夠消除一切靈力法術,誤導了他的判斷。
“我不跟你吵了!咱們現在落到一個非常麻煩的地方,我實力周全時穿梭自如,可現在……”冀揚嘆了一口氣,“只能另想辦法逃出去。”
第零陸陸章
白浩安不以為意:“要我說,你就是作,明知自己實力不全還強行使用魂令打開冥界之門。哼,這下倒好,你自己倒黴還得帶上一個我!”
冀揚深惱自己出門沒看黃歷——當然,眼瞎了也看不了——遇上白浩安這種家夥簡單就自己找罪受,可不是作麽?
正自想辦法,劍鋒銳利猛地從斜面直刺過來。
冀揚閃身讓過,大聲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閑心喂招,你這人……”
想罵髒又覺得有辱斯文,只得作罷。
白浩安雙手一分,掌中劍成了左右各執的兩把:“我從來一根筋,一事畢了才能去做另外一件事,等你我分出勝負再想辦法不遲,反正一時半會也出不去。”
冀揚心裏的羊駝把白浩安踐踏了一百遍,他從未見過白浩安這種“奇人”。你說他好吧,他偏要不分場合不分時間亂來,胡攪蠻纏惹人煩;你說他壞吧,他明明能夠化出劍意,切磋時卻收斂只平平進招,頗有君子之風。
兩劍即出,冀揚安全躲閃的難度就大了一倍。這種狀況反正不能凝神思考逃出空間的辦法,索性接招戰個痛快吧!
打定主意,冀揚撚了個訣,右手揚起時便有一條黑鐵鎖鏈卷纏而出、直襲白浩安。
白浩安沒料到身量高大的冀揚竟然使用這種冷門兵器,意外之餘雙劍連挑,瞬間抵住鎖鏈的十數次纏、點、彈、戳,第一次主動身形後退。
鎖鏈的一頭有一塊像是秤砣的東西,那玩意兒刻着繁複的篆文,帶動整根鎖鏈透出一種詭異的陰寒。
那股陰寒離得近一些時,白浩安只覺得靈魂仿若皮膚暴-露在零度之下,刻骨侵肌。
不止于此,從冀揚甩出鎖鏈的那一刻,白浩安就感覺有一股熟悉的銳利之氣,那正是不折不扣的金系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