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與故人歸第 5 章 ☆、救美
只此番我二人正說着,忽地便聞見從房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嚷鬧聲,随後又緊跟着一陣跌跌撞撞的腳步聲,不及我二人出外探視,便見房門被驟然撞開,一個跑堂的人闖将而來,一面磕磕絆絆地穩住腳步一面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小仙女不、不好了!錢方他們的人被發現死在城門外,還是被不知是什麽的怪物給咬死的!……”
“什麽?!”小仙女聞言登時立起身來,“他們是本仙女罩着的人,怎還會被咬死了?這分明是與本仙女作對!”說着已不待人,随即飛身而出往城外趕去。我見狀亦随之追出。
出了百花樓,遠遠地便望見在城門附近有不少百姓拖家帶口地往城中逃命,一面狂奔一面呼救:“救命啊!有怪物吃人啦!!”
我們循聲望去,只見在城門之外,一只形似獅子的魔獸正張大巨口,口中涎水長流、獠牙外龇,前爪不耐地刨地,周身魔氣萦繞,其狀可怖,正是狻猊。而它的身側,則躺着幾名行商打扮之人,想必正是那跑堂的口中所言的錢方等人。
我見狀心知不妙,着狻猊瞧來來勢洶洶,又特意在此時現身,更是蹊跷,想必是有備而來,單憑我與小仙女二人,只怕不好對付。我正待令小仙女勿要輕舉妄動,卻見她哪裏能待,早已怒火滔天地飛身而去。我不及喚住她,此番亦是顧不得其他,只得拿出傳信煙火令趙思領人前來支援。
随後又見小仙女降于那狻猊之前,從身上招出一支狼毫,轉了一個腕花,筆尖向前,執筆一指,對那狻猊怒道:“膽敢傷了本仙女罩着的人,本仙女絕不饒你!本仙女要扒了你的皮,再将你當毽球踢!”
那狻猊聞言仰天大笑:“小丫頭,莫要口出狂言,汝不過一半吊子仙人,又如何能傷吾?”說罷伸出前爪一揮,擊向小仙女。
小仙女腳步一動,閃身輕巧地避開此擊,随即旋身而上,于半空之中揮毫寫就一個咒語,将仙氣結成冰凝,向那狻猊襲去。不料那狻猊見狀竟不閃不避,僅一揮爪便将冰凝盡數擋下:“小丫頭,汝之仙氣倒也清純,若是以往,倒也難捱。只今日乃望月,陰氣盛而陽氣衰,汝之仙氣大損,且體內氣息混亂,又如何能奈何吾?”
言畢,那狻猊将口一張,濁氣如注,從口中盡數噴出。我見狀心下一警,斯須之間亦不顧自己不過是一肉體凡胎,撐開撰扇便閃身上前護在小仙女跟前。小仙女見罷,大驚失色,對我嗔道:“扇扇子的,你找死嗎?!你一個凡人怎抵擋得住魔獸之擊?!”說着,雙手使力一把将我推出,自己卻來不及閃避,致令那股濁氣通通擊在她身上,登時将她之身子擊出三丈遠。而她的發簪跌落在地,那本束發成髻的銀絲盡皆散落成瀑,我方才發覺她并非是一頭直發,卻是卷發。
我亟亟追上前去扶住她,只見她面色青白,氣喘微微,我忙不疊問道:“傷可要緊?我們先行離開這裏!”
不想卻見她直搖首,口中僅道句“不要緊”,正值此時,一件意想不到之事驟然發生。小仙女竟忽地渾身戰栗,一頭銀色卷發從根部伊始,漸次為深紫色覆蓋,同時銀灰色雙瞳亦随之變成深紫色。
我扶住她的雙肩慌急地問道:“怎麽回事?!你的頭發?……可是之前被濁氣浸染?!……”
她搖頭對曰:“沒事,濁氣傷不了本仙女……本仙女只覺體內氣息混亂……”
而對面那狻猊亦覺察小仙女有異,乘時出擊,趁亂而上,又是揮爪一擊。此番小仙女早已察覺,再度一掌将我推開,一面勉力運轉己身真氣,将筆一揮,轉身一擊,擊出的勁力卻已并非是清氣,而是濁氣。那狻猊不提防之下,被這蓄力的一擊打在面上,登時将它運起的護身濁氣罩打得粉碎,在其猙獰的面上劃拉出鮮血淋漓的傷痕。
那狻猊登時惱羞成怒,蹬地長嘶一聲,惱道:“好個臭丫頭,竟有這般強大之濁氣,竟敢傷吾,吾定要将汝碎屍萬段!”言罷便往這方撲将而來。
見罷此景,我亟亟趱至小仙女一旁,只欲拉了她逃命。不料她卻是雙膝一軟,跌下地去,身中氣息更是混亂不堪,體內清濁二氣相互交織排斥,正是為那狻猊濁氣所擾亂了氣息。在此千鈞一發之際,我眼睜睜地目視着狻猊那張窮兇極惡的面龐在眼前放大,只得無望地擋在小仙女跟前等待那致命的一擊。而就在我漸漸合攏的眼簾之中,遽爾閃出一個人影擋在我二人跟前,伴随一個聲音在道“之前便收到消息,聞知有魔獸現世,想來我族與人族素來相安無事,怎會出現這等狀況,豈料竟是你這畜生”。雖僅瞧見一個背影,卻清晰可辨其深紫華服與深紫長卷發,與我身後的小仙女竟相像了八-九成,正是那日前來百花樓彈奏《流雲奔壑》的神秘琴師。只見他渾身魔氣充盈,與方才肆意釋放魔氣的狻猊相較,只如滄海之于水滴,雙手操琴,輕而易舉便擋下了狻猊的全力一擊,随後輕撥一弦,一擊之下将那狻猊擊出老遠,那狻猊須臾便倒地不起。
見狻猊倒地,那琴師方才轉過身來,面對我們,這亦是我們頭一回見到那琴師掩于面具之下的真面目,俊美無疇、溫文爾雅,卻令我與小仙女俱是目瞪口呆。
小仙女伸出一手,指尖微顫,指着那琴師問道:“你是誰?為何會與本仙女長得一模一樣?!”
那人聞言嘴角輕揚,微微一笑,卻并未答話。
而對面那狻猊雖已命懸一線,見琴師竟背對着自己,複又心有不甘地使力撐地支起身來,咬牙切齒地質問道:“魔族之主,汝亦為魔族,何以竟相助仙人而對抗吾?!”
聽罷這話,我與小仙女俱是大感意外,我開口問道:“兄臺竟是魔王?!莫非兄臺與樓姑娘……”
然我之言尚未道出口來,情勢便陡然生變,那狻猊趁衆人不備之際,驀然發難,偷襲而來。此番只見那狻猊目泛兇光,渾身鱗片黑中透綠,黑氣抽絲剝繭一般萦繞在其四周,空氣之中電閃雷鳴。正所謂困獸莫鬥,我心中的不安陡然生出,正待大喊一聲示警,已是來不及。便見那狻猊奮力擡起上半身來,雙爪一左一右揮舞,一枚光球便向跟前的琴師襲來:“此乃吾之終結之擊魔之夢魇,便是汝這魔族之主亦無法抵擋!”
此番事出突然,又系拼死一搏,即便以魔王那般修為倉促之際亦難以應對。眼見那光球便要擊中跟前之人,正逢此時,一道金光忽地從天而降,宛如流星墜地一般砸下,伴随着一個聲音炸響,在耳畔轟鳴:“你這只大獅子狗,不準傷害他母女兩個!本大爺饒不了你!”
話音未落,只見那道金光化為一個人形降下,正好擋在魔王身前。須臾之間金光四射、清氣大盛,那本便為魔王打成重傷的狻猊登時被仙術彈出老遠,氣息奄奄。而那枚光球也盡數擊在那人身上,那人随之嘔出一大口血來。
“樓兄!”
“爹!”
正如那人驟然現身之時我猜測的那般,這從天而降之人正是小仙女那百聞而不得一見的仙人父親,而至于那話中的“母女”二字,便并非是我能夠理解之事了。待金光散去,那人露出真容,而眼前所見卻仍然令人倍感意外。于我的想象之中,我本以為小仙女的爹應是有着一頭與小仙女相似發色的銀絲長髯、德高望重的老者,哪裏料到跟前的仙人瞧來竟是年齡與我不相上下的青年,生的修眉俊眼、神采飛揚,若非小仙女之前的那聲稱呼,依他這般舍身相救之舉,我甚至相信他與我一道是小仙女的愛慕者。
與此同時,我傳信的趙思亦領人趕到此地,他跪地磕頭道:“屬下來遲,還請殿下降罪!”
我忙道:“此事之後再提,先行救人!”
趙思對曰:“是!啓禀殿下,屬下之前趕到之時正巧抓獲了潛伏于附近窺伺的汪平等人,要如何處置?”說着,趙思招手,便見其餘侍衛押着汪平等人上前。
我則道:“先命人妥善看管,之後再行論處。”
而另一邊,見那魔之夢魇擊在樓仙人身上,我身側的二人亦一并動了怒。我攙扶着的小仙女随即掙紮着起身欲前往探視情況,只不及魔王離得近,已先行上前扶住樓仙人。只聽他亟亟開口問道:“樓兄,怎樣了?”
樓仙人則答:“彈琴的你別擔心,本仙人沒事。”
之後便見魔王将信将疑地放開了攙扶之手,而那張之前尚還流淌着溫和笑容的絕美容顏之上此番已斂下所有笑意,鳳眸微眯,眸光森冷,面色冷凝不善。他席地而坐,置琴于雙膝之上,十指勾抹複剔挑,一曲《鎮魂調》随之傾瀉而出,琴音裹挾着強大的魔氣一并席卷而去,只如萬條荊棘一般纏繞上狻猊的身軀,電光閃閃,灼燒絞殺。一時之間慘叫震天,充盈于耳。那狻猊垂死掙紮,在哀鳴聲中,它斷斷續續地開口質問道:“……魔族……之……主,汝……為……何……要如此……對待同族?!……自古……仙魔……不……兩立……汝何以助……敵……而抗……友……”
而本垂首撫琴的魔王聞言,緩緩擡眼,冷冷對曰:“殺人者死,傷人者償,你不會不曉此理。”說罷,十指扣緊七弦,七弦同響,魔氣齊出,那狻猊随即一命嗚呼。
而周遭衆人見狀早已愣在當場,唯有一旁的樓仙人見罷欲上前制止,最終仍是欲言又止。待狻猊斃命,魔王複又好整以暇地起身,此番卻是轉向我說道:“之前多謝衛公子舍身護衛小女……”
聽罷這話,我心中恍悟,果真如之前我猜想的那般,小仙女與魔王有親緣關系,如此相似的相貌與一脈相承的魔氣正是明證,但如此一來,小仙女與樓仙人又是怎麽回事?
随後又聽魔王接着說道:“衛公子身份高貴、來歷不凡,此番有意隐瞞身份,我等也不便過問,只望衛公子能借由身份之便,‘妥善’處置這幹肇事之人……”說罷眼光森然地掃過一旁被趙思押解制住的汪平等人,看來他之前雖不在場,對于個中緣故皆已知曉。
我聽罷颔首以示知曉。
不料正值此時,卻忽地從旁傳來一個聲音在道:“不,本仙女不相信,你不是我的誰,本仙女跟你沒有關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