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聞青荷第 34 章 (12)
窟之中時,那幾個修行者懷疑我們跟血色十字會關系匪淺,主人為什麽不澄清呢?”
“澄清?哼哼,我巴不得他們以為我是血色十字會的成員呢!你要知道,血色十字會之所以遲遲不被連根拔起,就是因為某些靈界正道心存僥幸,他們以為血色十字會這種外來的邪-教不存在太大的危害。如果他們知道血色十字會之中還存在着像我這樣的高手,他們會怎麽做呢?”
“他們一定會暫時放下各自的成見,聯手對付您!”
魔族主人笑了:“對咯!不過,他們聯手對付的可不是我,而是血色十字會。”
“是!如果能夠成功挑起整個靈界正道對血色十字會的清繳,到時靈界一定大亂,魔界也就有機會……”
小山還未說完,魔族主人白了他一眼。
這一眼,即有贊賞的意味,又有喝止他不要得意忘形的意味。
魔族主人擡手,掌心飛出一顆大如雞子的魔球。
魔球直接穿透簡的身體、進入她的心髒。
沒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簡在感覺心髒猛然跳動幾下适應之後,又感覺全身有一股奇特的力量在流淌。
魔族主人對她說:“你修的是魂修的路子,又偷偷摸摸練習魔修的功法,有人曾将正邪對立的功法融合貫通,魂修與魔修皆屬陰性,其實融合性更大。但,奈何你資質有限,貪多嚼不爛,反而使你的境界停滞不前。現在我幫你種下一顆魔心,它會導致你奪舍而來的凡人身軀産生某種變異,有利于你繼續修煉。”
凡人被種魔心,大多數人第一反應會去關切有沒有副作用,簡的第一反應卻是激動道謝。
她不是不夠聰明,而是因為先天資質差了一些,所以在蔡家和血色十字會都無法承受重任。她在血色十字會也算小有成就,曾經只身潛伏于苗疆蟻巢,然而她始終無法跟黃永倫、陳善根這樣的同僚相比。
黃、陳二人是跟她同期加入血色十字會的,但黃永倫已經做到了分會長,如果他不脫離組織的話,長老團的位置也是指是可待;陳善根雖然因為之前的任務出了纰漏而被冷藏了一段時間,但恢複之後的陳善根立刻被長老團重新重視,地位在簡之上。
修煉資質,是多重條件的集合。簡吃虧在她的身體以及靈根構成太過平庸,原裝的身體還算勉強,奪舍成功的這具身體簡單……太不好用了。
想到被那個鬼族鄙視、羞辱、打傷;想到跟容家相關的修行者之間的新仇舊恨,簡特別迫切想要得到更強大的力量。所以,她才順從了魔族主人的誘-惑,把那個寫有召喚術法的卷軸交給陳善根,讓不明真相的陳善根把魔族主人的另外二分之一從魔界召喚而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預感”親埋下的地雷,麽麽~
話說,春天埋下的地雷,以後就會收獲好多好多地雷的吧?
第零玖肆章
關于魔心的副作用,簡心裏很清楚。
魔心一旦與她自己的心髒融合,她的生命和靈魂從此就被魔族主人牢牢控制在手中,這對于她來說是不能忍的。
但以實力而論,走到今天這一步,她也只能無可奈何。
事情總會有轉機,她可以耐心等待機會,逆襲不是沒有可能。
身為被控制的親身參與者,簡已經大致明白了魔族主人的目的,但她不會向蔡家或者血色十字會傳遞任何消息。不僅不會傳遞消息,她還要竭盡所能幫助魔族主人達到目的。
當初從星宿海出來,修為被咒泉鄉鄉長給廢了,蔡家和血色十字會立刻無情抛棄了毫無價值的簡。後來是陳善根找來了一具可以奪舍的身軀,簡雖然成功了,但因為這具新的身軀并不适合修煉,她無法回複到自己巅峰狀态時的修為,蔡家和血色十字會盡管重新接納了她,卻再也不提重用一事。
因此,簡的心裏是恨着蔡家和血色十字會的。
這世上,最可恨的無非就是落井下石。
在她看來,最好這個世界陷入大混亂、最好她不喜歡的人或勢力徹底消失。
簡低着頭,沒有人看得到她的精彩表情。
她是一個活着有目标的人,為了達到她的目标,她可以将自己的靈魂出賣給魔族。反正,從幼時參加修煉的那一刻開始,她的人生軌跡就已經扭曲了。
魔族主人放眼望向蒼茫雨幕的灰暗遠處,對簡說:“接下來你要做的事情很簡單,繼續留在血色十字替我收集情報。還有,由我接替陳善根位置的事情,你要盡快落實,血色十字會那幫老頭子比較多疑,你在組織裏混了這麽久,應該有辦法打消他們的疑慮吧?”
“您放心,我一定辦成!”
“行,你退下吧!”
簡起身行了一個禮,躬身退出院子。
躍身化成魔鴉,振翅而去。
自從魔族主人被成功召喚之後,倒黴的不止簡一個,還有當時被蒙在鼓裏、執行召喚法術的陳善根。
陳善根幾乎被簡和魔族主人排擠出血色十字會,但他目前的結局不能算很差,至少他的身家性命沒有被任何一個人捏在手心裏。
魔族主人想要打入血色十字會,其實是想從內部挑動血色十字會更加激進地和靈界正道對着幹。
那樣的組織裏,不能存在太多像陳善根一樣的聰明人——其實,陳善根一見情況不妙,自己就溜了,他知道如果自己晚走幾步,很有可能死于非命。但他又不服氣,所以才找到柳青栾,想通過柳青栾借容家之勢來報複魔族主人。
魔族主人的目光中滿是深沉,那是無止無盡的算計。
相較而言,小山顯得愣了許多:“主人,時間差不多了,地底的那些人應該快要原路返回了,我們現在應該做什麽?”
“是時候去見一見那個叫做柳青栾的人了。聽簡說,他曾經進入過星宿海秘境,是唯一一個安然無恙從咒泉鄉回來的人。簡還說,柳青栾由凡人變成了修行者,速度堪比坐上了火箭。如果世上真的存在能夠使人修為精進的神品白蓮……我想,我們有必要搞到手!”
魔族主人準備動身,小山神色卻有些許猶豫。
小山侍奉左右多年,魔族主人當然能夠一眼看穿對方的心思。
“你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屬下是想……為什麽鬼族要找您的麻煩呢?貌似,他們對于魔族高手特別防範,我聽說鬼族也派了得力部下去盯住跟容家有關的H市前魔聚落第一殺手高學書。”
“哦?”魔族主人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玩味,“這就有趣了……我猜,應該是他們的主人也采用和我類似的方式來到人界,只不過,他們的主人暫時還沒有意識蘇醒。在凡人們看來,魔族與鬼族是天然的盟友,事實上魔、鬼兩族的争鬥非常激烈,想必那位鬼族部族之主蘇醒在即,他的手下要為他的蘇醒做一些高強度的防範吧?”
“難怪……地下那幫修行者之所以能夠開啓地下室的石門,鑰匙一定是鬼族指引他們找到的。”
“那枚金蛇鑰匙如果提前現世十年,或許對我有大用處,但現在嘛……我既然已經在人界取回了自己的力量,那玩意兒還是留着禍害別人去吧!”
“是!”
解開一個疑惑,魔族主人卻沒有邁步,而是繼續發問:“你繞來繞去,其實并不是對鬼族感興趣吧?鬼族防着咱們,卻并沒有直接跟咱們起沖突。”
小山神色一凜,情知瞞不過主人,只能說實話:“屬下是在想,那個扇了屬下一巴掌的少年到底是誰?此人修行……實在難測,他又與上古洞庭龍族為伍,再加上其性格不好捉摸,将來會不會成為阻礙主人計劃的……”
魔族主人笑了幾聲,語氣中笑聲中變得冰冷:“小山啊,你要知道,你身為一個使魔算計主人的下場!”
輕輕巧巧的一句話。
沒有釋放魔壓、更沒有出手,魔族主人只憑着一句話就讓小山戰戰兢兢、曲膝跪下。
“你口口聲聲為了我的計劃,其實是你自己不甘心被他當衆羞辱,你想借我之手報複他,所以極力以‘正當’的理由撺掇我。我實話告訴你,那人今天展現的,根本不是他真正的實力,以他的本事,就算身在魔界,仍然可以大殺四方。遇到這種對手,我只能想辦法盡量避免,跟他硬碰硬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更別說他身還有一位處處護着他的上古龍族後裔。你的私人恩怨,你大可以自己去解決,如果你想以此拉我下水……”
話到這裏就結束,拉他下水手的結局如何,他交給小山自己去腦補。
小山心驚肉跳之餘,難免不服氣:我之所以被那少年當衆羞辱,還不是因為執行您的計劃?這時就把您自己撇得幹幹淨淨,您可真是一位好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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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邊邊角角總是彌漫着一股或淡或濃的消毒水味道,無論窗外是暗夜,還是陽光。
柳媽躺在病床上,平靜沉睡;違和的,是纏在她手腕和腳踝的黑色鎖鏈。
柳青栾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發呆。
隔着一層玻璃,外面的世界滂沱大雨,屋裏的世界幹燥溫暖。
柳青栾所希望的,是所有參加這次行動的人能夠平安,尤其是,劉星宇一定要把最後一顆魄珠交給冀揚。
醫生和護士們已經在病房外小聲議論開了,無非是各種腦補為什麽柳媽要被鎖鏈鎖起來。
直到一位氣場很不一樣的纖瘦男子過來打聽柳媽的病房號,醫護人員這才從群聚八卦中抽離思想。
纖瘦男子穿着普通的運動服,頭上帶着棒球帽,他略略擡頭,精致的面龐就顯露出來,引得一衆年輕護士姑娘和實習小夥子醫生不停地瞅他。
人們關注于他的顏值,卻忽視了一個重點。
外面下着大雨,纖瘦男子手中沒有任何雨具,全身上下居然沒有半點被淋濕的痕跡。
柳青栾依然在發呆,從門口傳來的一聲“你果然在這裏”把他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扭頭,門口正站着那位頭戴棒球帽的纖瘦男子。
柳青栾覺察不出對方有任何危險氣息,但對方那樣異常明亮的眸子還是透露了一點點訊息——不是凡人。
“初次見面,我叫良鑫。”纖瘦男子自我介紹,取下帽子,頭頂正中那只如筍尖的短角就露了出來。
柳青栾吃了一驚:“你是……”
不自覺做出防禦狀,這種形狀的角他是第一次親眼見到,但他很早已經就聽說過。
“沒錯,我是鬼族。”良鑫又把帽子戴回去,“放心吧,我無意傷害你。如果我有意,選擇偷襲豈不是更好,何必主動現身?”
柳青栾表面上放松了一些,心裏反而更緊張了。他可不笨,其實良鑫的話裏還有一層意思,那就是良鑫自信自己的本領,就算要動手也不屑于偷襲。
有時候,一個修行者強大與否,從他一露面就能顯示出來。
柳青栾真正修煉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他經歷的事情很多,他所遇上的大部分修行者,他都能第一時間感知對方的存在以及對方是否具有惡意,良鑫無疑是特例之一,如果不是主動亮出身份,柳青栾幾乎瞧不出其是鬼族。
“您有什麽事?”柳青栾問得很謹慎。
這一趟S市之行,困難程度遠遠超過了預期。他和冀揚是沖着陳善根來的,然而一向大反派的陳善根竟然也被別人擺了一道,現在,眼前又出現了鬼族——柳青栾知道,鬼族很少在人界現身,即使在靈界,遇到鬼族的幾率也遠遠低于遇到魔族和妖族。
良鑫看得出柳青栾的拘謹,他并不再邁步靠近柳青栾,就站在門口處說:“我親自來,一是為了引起你的警覺,這個我做到了。第二,我是要善意提醒你,有一個厲害的家夥會過來……也許會來找你麻煩。”
“厲害的家夥?”
“沒錯。那家夥被人類魔修從魔界召喚而來,修為很是了得。”
第零玖伍章
柳青栾立刻聯想到陳善根此前提及的內容,陳善根曾說他上了簡的當、從魔界召喚來一個大麻煩。
但,就算那個被從魔界召喚而來的厲害魔族和簡勾結、對陳善根不利,他沒有理由對我……
柳青栾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腦中靈光一閃。
我的老天,我怎麽把簡給忘了。她一直誤會我在咒泉鄉得到了謠傳之中的神品白蓮,如果她有意把這個消息透露給那個魔族……
神品白蓮的功效,當初被傳得天上有、地下無,就連冥府黑白無常帶給冀揚的小道消息中,也說那白蓮可以中和冀揚特殊的體質、使冀揚可以找到母體誕下後代。
讓修行者們趨之若鹜的,是傳說服用神口白蓮之後可以提升修為,這對任何一個種族的任何一個修行者都是天大的誘惑。
良鑫欣賞着柳青栾的臉色變換,很有成就感。
讓魔族辦事不靈,他覺得很爽。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了。
深思中的柳青栾被吓了一跳,良鑫的反應也不小。
“我可以進來嗎?”是一個少年的聲音,文質彬彬、不卑不亢。
柳青栾頓時感覺輕松,這個聲音他很熟悉,是喜歡穿白衣的神秘少年白晨。
良鑫則更加不自在了,以他的修為,居然直到敲門聲響才感覺到對方近在咫尺!
若不是有極高的修為,那便是随身佩戴了可以隐藏氣息的極品法寶,無論哪一種可能,都證明敲門的人非常非常不簡單。
白晨來了,柳青栾也就放心了。
盡管白晨跟他非親非故,但不知道為什麽,在這種時刻,他竟會下意識覺得白晨是一個非常可靠的人。
“請進!”柳青栾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發顫。
白晨推門進來,先是向柳青栾點頭問好,随後目光在良鑫身上落了一下,問柳青柳:“你的交際範圍挺廣的嘛,居然有鬼族朋友。”
無需良鑫摘下帽子,一眼判斷身份,只這一項就能顯示出,白晨的段位比柳青栾高太多了。
白晨給人的感覺是高冷、幹淨,他站在病房裏,比醫生護士更像白衣天使。
窗外陰雨,所以室內開着燈,然而室內的燈光遠遠不如白晨自帶的光芒。
良鑫見對方沒有表現出敵意,他也就約略放松了心情:“我叫良鑫,我和柳青栾是第一次見面,我是來給他報信的。”
白晨點點頭:“你好,我叫白晨。”
他和良鑫的對話到此結束,不再多說,關于良鑫報什麽信、為什麽報信,他完全不敢興趣,自動忽視。
徑直走到醫床邊,伸出手指搭在柳媽的手腕,白晨對柳青栾說:“你的那個冤家陳善根又回到了H市,結果被沒事溜大街的小白給逮着了。陳善根總算做了一回好事,他告訴小白S市出現了魔毒蔓延,小白就請我過來看看。”
柳青栾賠着小心:“太麻煩您了!”
能夠化解瘴氣的少年,解決魔毒應該是小菜一碟吧?
良鑫仔細聽着白晨的每一句話,暗暗記下小白這個名字,心道:能夠逮住陳善根的,本事應該不弱,但也應該不是絕強。這個白晨很有來歷,想知道他的底細,可不能直接從他身上入手,或許那個叫做小白的是一個突破口。
一念之岔,不作就不會死。
良鑫不知道,小白比白晨更難對付,因為白晨好歹是個正直的少年,小白則是比蠱神香球更有個性的少年,膽敢主動招惹小白的,可不是作死麽?
白晨的表情非常平靜,盡管他不愛笑,卻不會被人認為是面癱。
細細查過一番,他說:“這種魔毒沒什麽大不了的,只要毒源消失,附在人體的毒性就會通過新陳代謝排出。”
“可是,我媽……”
不是柳青栾信不過白晨的醫術,而是他太過擔心自己的母親。就算魔毒沒事,難保柳媽還經歷了別的什麽苦難,畢竟那一片區域有魔氣之源、又有魔鴉出沒。
白晨沒覺得柳青栾是在質疑自己,直言:“阿姨之所以昏迷,固然跟魔毒有一定的關系,但主因還是在于她年輕時辛勞太過。其實她身上有許多舊疾,全是靠強大的意志力才撐到今天,若是換成意志脆弱的,只怕早十年就開始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修養等日子了。”
柳青栾幼年喪父,全靠柳媽獨自一人将他拉扯大。柳爸去世時,柳家在外面還有欠款,那些欠款全由柳媽承擔償還。有些辛苦,不經歷與當事者相同的遭遇,旁人根本無從體會;有些偉大,經年累月不被發現,但它足以百世流芳。
柳青栾紅了眼眶,哽聲肯求白晨:“請您一定要救救我媽!”
白晨沖他擺擺手:“請你不要這麽感性,聽風就是雨可不好!阿姨之所以陷入昏迷,是因為她的身體經過某位醫道高手的調理——調理非常成功。我猜,一旦經過這段昏睡,阿姨的身體也就完成了自我修複,她會變得很健康。”
紅着眼眶的柳青栾非常尴尬,腦補過度太丢人。
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僵着表情說:“您猜得不錯,冀揚曾經請林瑞幫我媽看過病。”
“林瑞?”白晨想了想,“你是說天狐身邊那個包子頭頭?”
什麽叫包子頭頭?
包子頭頭就是一堆湯圓和包子的最強者。
就目前來說,林瑞不負此名。
林瑞是仙草化形,既精通醫道、又精通煉丹。盡管他是一個小面癱,容家上下沒有不喜歡他的,大家都覺得他是面癱少主容玉曜的幹兒子(大霧),容家能有這樣的成員那才真是撿到寶了。
“是的,就是他。”
柳青栾一點也不奇怪白晨會對林瑞有印象,畢竟林瑞那麽優秀。
“難怪。”
白晨點頭,短短兩個字就是對林瑞的最大肯定。
病房裏的氣氛微妙至極,忽然,白晨和良鑫都是臉色一變。
良鑫小聲說道:“他來了!”
白晨眨了一下眼睛,沒有發問。
柳青栾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他”是指那個厲害的魔族。
一場雨下得天昏地暗,窗外本就不明晰的天光在一瞬間陡然暗淡了三分。
明明是白天,生生被熬成了黑夜。
遠處閃電撕裂黑暗,又有雷聲由遠及近滾滾而來。
突然一個炸雷,震得窗棂都抖了起來。
當一切又歸于平靜之後,病房裏又多了兩人,小山和他的主人。
小山原本想拿腔作勢吓唬柳青栾,這時看到眼前居然站了另個兩個人——兩個相距這麽近卻感覺不到對方氣息的人。
跟着一個強大的魔族混,小山耳濡目染還算有些見識,他立刻反應對方兩人是高手,于是準備拿來吓唬柳青栾的話也就咽了下去,轉而看向主人。
魔族主人一眼掃過去,目光自動忽視了柳青栾,只在良鑫和白晨身上游移不定。
他能瞧出良鑫是個修為高深的鬼族,卻瞧不出白晨的歸屬。
對于魔族主人而言,這既是驚吓,又是一種變相的挫敗。
他信心滿滿展開一系列活動,卻在同一天之內遇到四位頂尖的高手。洞庭龍族的尼羅、鬼族良鑫,以及他根本分不出歸屬的香球和白晨。這些并不屬于魔族的高手的出現,每一個都有可能成為阻撓他計劃的絆腳石,于是他內心有些抵觸。
相對而言,良鑫看到魔族主人之後表現得相當興奮。
他不聲不響把帽子摘子,露出頭頂的尖角,卻不做自我介紹,只說:“魔族最最頂尖的高手已經許多年沒有突破大結界到達過人界了,你真幸運!”
魔族主人有一種預感,不動聲色的白晨反而比主動開口的良鑫危險。然而白晨只看了他一眼,就轉身跟柳青栾說話去了,擺明不想搭理他,他只能把精神集中在良鑫身上,因為良鑫這個狀态,只怕要動手。
“彼此彼此,你剛才說過的話,鬼族亦然。”魔族主人回答得很小心,只字不提神品白蓮一事。
此刻他有一點點後悔,後悔太過自信而魯莽來找柳青栾。其實他調查過了,天狐蘇半夏和天才容玉曜都在H市、另一些與容家相關的高手則仍在地底,所以他才放心大膽前來,可惜他估計不足,沒料到另有高手站在柳青栾身旁,并且,鬼族竟然如此明目張膽地插了一手。
良鑫眼睛裏開始放出躍躍欲試的光芒,魔族主人感覺情況不妙。
如果單獨與良鑫狹路相逢,魔族主人不至于這麽沒自信,但,現場多了一個白晨,情況就完全不同了。正如他在地下暗河的洞窟裏與尼羅鬥得旗鼓相當,但香球一插手,形勢立馬就變了。小山或者能頂一些用,但充其量最多只能拖住柳青栾。
怪只怪白晨此人太具有迷惑性,其實他跟良鑫只是初次見面、壓根不熟悉,但他高冷的姿态,使得魔族主人無法根據其表情動作判斷他和良鑫的關系。
思來想去,魔族主人還是分出一縷目光落在柳青栾身上:此人修為算不得高深,但身邊竟有兩大高手保護,想來神品白蓮的事情是真的。
柳青栾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以這種方式無辜躺槍。
星宿海咒泉鄉哪裏存在什麽神品白蓮,分明只有一位化形的青荷姑娘好不好!
魔族主人精确算計,如果自己發動突襲搶走柳青栾,應該能夠在兩大高手的夾攻之下全身而退。取得神品白蓮,等到自己的修為更進一步,那時就算天狐蘇半夏出手也奈何他不得了。
第零玖陸章
除了注視魔族主人的小動作,良鑫也在偷偷觀察白晨。只要白晨不加幹涉,他就立刻動手。
白晨不管也不問,袖手旁觀的态度再明顯不過了。
良鑫勾嘴一笑:“機會來得真快,接招吧魔界高手!”
病房的空間再大,畢竟有限。良鑫的速度在這種空間裏運用起來,肉眼根本捕捉不到他的動作,只一閃,他的身體已經貼近了魔族主人,揮掌拍來。
魔族主人的速度也不慢,也是一閃,躲過了攻擊,身體的落點卻在柳青栾身邊。趁着白晨沒有任何動作,伸手抓向柳青栾。
白晨早就料到對方會有此舉,他卻沒有出手幫助柳青栾的意思。
身為九尾小白的師兄,他知悉大結界異動、朱雀星君轉世的一切細節,也就知道柳青栾的身份。他想親眼看一看,有過非凡奇遇的柳青栾比起上一次相見有了何種進步。
柳青栾早就防着別人打鬥誤傷自己,說到底,還是良鑫一開始要向魔族主人發動攻擊的表情太過明顯,這得謝謝良鑫。
眼睛追蹤不到對方的運動痕跡,全憑第六感和身體的下意識反應。
柳青栾索性閉上了眼,不管不顧把靈力運化到自己所能控制的巅峰。
精純的土系靈力形成數層高防禦的靈力甲,魔族主人伸手抓來時就不得不突破這一層又一層的防禦。
修為境界上的差距擺在那裏,柳青栾的靈力甲一定防不住魔族主人的攻擊,但,能夠減緩對方的攻擊勢頭和力道已經足夠了。
聚滿了靈力的拳頭順勢推出,對準魔族主人打出一個漂亮的反擊。
衆所周知,修為境界的差距有如天塹,在沒有借助逆天的法寶或者自毀八百的法術的前提下,境界低的修行者甚至無法打破境界高的修行者的護體靈力。
魔族主人完全不理會柳青栾的拳頭,他手抓的動作不曾停止。
他是想活捉來着,所以不會傷害柳青栾。
相反,柳青栾沒想過出手之後還要有所保留,出手就是十成勁力。
沒有逆天的法寶,也沒有自毀八百的極端法術,柳青栾重重的土系靈力包裹的拳頭之中,是他與生俱來的怪力。
魔族主人的手剛剛夠到柳青栾的脖子,柳青栾的拳頭正好擊中他的胸口。
一瞬間,兩人同時愣了。
柳青栾愣住,是他內心感慨對方終究太過強大。
魔族主人愣住,是因為柳青栾擊碎了他的自信心。
這就好比一個成年人看不起兒童玩具槍,明裏暗裏都覺得那是小孩子擺弄的幼稚玩意兒,但如果讓這個成年人挨上一槍,他就不會這麽想了。
柳青栾的一拳不可能打死魔族主人,甚至沒辦法打傷他,但這一拳力道着實不小,魔族主人只覺胸口一滞、血氣差點向喉頭翻湧。這般力量,假以時日錘煉,只怕開山斷石都有可能。
魔族主人怔愣的一瞬間,良鑫已經殺到。
鬼族高手的掌力可不是柳青栾能比的,魔族主人不得不擡掌相迎。
小山最能揣摩主人的心思,眼見主人強擄柳青栾不能成功,他就準備向柳媽下黑手。只要制住了柳媽,柳青栾必定束手就擒。
看到柳媽手腕和腳腕的鎖鏈,小山明白柳媽體內殘留的魔毒比其他居民更多,暗暗撚了魔訣,想要強行催動魔毒。
有一個人的心思比小山更細、動作也比小山更快——白晨忽地擡手,隔空一扇,小山滴溜溜被抽得如陀螺般原地旋轉。
白晨隔空又是輕飄飄的一掌:“不要搞小動作,否則,殺了你!”
小山在掌風中停止了旋轉,但全身的魔力也完全停止了動轉。
他被香球抽怕了,所以停下來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自己的臉頰,還好不痛也不腫。
縱然不曾受傷,小山的一顆小心髒仍然止不住狂跳:好可怕!這人到底什麽來頭啊,居然只是揮揮手就能完全化解我的魔力!
良鑫纏鬥魔族主人,兩人已經到了窗外。
肉眼凡胎看不到,半空中的兩人飛舞相撞,靈力引發了更大的雨,一時間造成了醫院所在的片區大水漫灌。
“好強!”柳青栾情不自禁走到了窗邊,先前被襲擊的心有餘悸被暫時壓制,親眼見到頂尖高手對招的激動心情占了上風。
他的手不自覺摸着自己的脖子,他自己看不到,那裏被魔族主人捏過,留下了五個黑色的指印。
小山縮在一旁不敢出聲,一旦有誰被他主人按下了指尖印記,縱然逃到萬裏之外也會被他主人抓到。
白晨走到柳青栾身邊,假裝不經意呼出一口氣。
一團如微型雲朵的白氣附在柳青栾的脖子上,那朵白雲仿佛是天底下最好的去印去疤的藥水,很快就讓五個黑色的指印顏色變淡、直至消失。
小山目瞪口呆,心裏罵着髒話:我艹啊,今天出門是沒看黃歷麽?怎麽遇到這麽多高手?太特麽背了!
羨慕、驚訝,高手之間華麗的法術對抗讓柳青栾心馳目眩,忽地,白晨高冷的聲音飄進了他的耳朵。
“魔族和鬼族最頂尖的高手同時出現在人界,這不是什麽好事。如果有一天大結界真的崩潰,更多像他們一樣的高手進到天-朝人界,哪怕他們不對凡人展開屠殺,只是互相鬥法逞能,也足夠折騰世間的生靈了。你們要盡快找到朱雀星君,否則……不好收場。”
柳青栾抽回思緒,剛剛的羨慕已經被厚重的責任感壓住。白晨的語氣算不得憂國憂民,他冷冷陳述,仿佛在說一些與自己無關的話題。
是的,白晨修為極高,再多魔族和鬼族的湧入也不會對他造成困擾,大不了他可以回到屬于他的次元世界。柳青栾則不同,無論他這一生經歷過什麽,他都是帶着任務轉世的星宿,他必須完成任務。
回頭看到站在病房一角的小山,柳青栾露出惡意滿滿的笑容:“這家夥貌似跟那個魔族的關系非同一般,要不,咱們把他抓起來當人質吧?”
他耍了一個小心機,說話時聽似在詢問白晨的意見。其實他跟白晨算不上熟,他很清楚白晨根本不會鳥他,但為了給小山增加壓力,他必須這麽說。
果然,白晨不屑,只從鼻子裏輕輕哼出一個聲音。
但就是這輕輕一個聲音,恍如大石頭砸在小山的心裏,讓他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畢竟他已經嘗試過白晨的厲害了,白晨的實力足以秒殺他,可是他不懂,白晨之前之所以對他動手,是因為看不慣一個身具修為的魔族竟要無恥地對一個昏迷在病床上的婦女使陰招。
小山尴尬了,他自動忽視了柳青栾,全副注意力盡在白晨身上。打,他是打不過的;逃,他也逃不了。他在腦補,如果對方是一個心地比長着蝴蝶翅膀的少年還狠的人,那麽他唯一痛快的選擇,只有自殺。
柳青栾心裏發笑,他這一招用得妙極了,無需動手就讓小山如熱鍋在的螞蟻、陷入腦補死循環。
白晨瞥了小山一眼。
無意地一瞥,在小山看來卻是嚴重警告。他不敢動,整個人就像是性格內向的學生做錯事等着挨嚴厲老師的批評,戰戰兢兢,差點吓哭。
人與魔,本質上其實沒啥差別,都是源自天地始分的生物。人類具有的一切,魔也具有,只是兩個種族的世界觀大相徑庭而已。
小山算是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