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嘉賓他總在撩我第 33 章
第33章
曾經 ◇
“我也,很冷。”
雪後的陽光很好, 透過玻璃窗暖暖曬進來。
江成瀾寫着寫着,忽然轉頭看向另一側客廳裏的藺淮。
藺淮拿了筆記本墊在腿面上,靠着沙發低頭在問卷上作答。
他從溫泉出來之後換上了高領的深咖色毛衣, 眼鏡的挂鏈悠悠晃晃着輕微的弧度, 時不時貼吻男人的側臉。
江成瀾的腦海中忽然想象起年少時藺淮的模樣。
那應當是一個脾性張揚,意氣風發的少年。
會和家裏人對峙,為自己的愛好和想要的生活争取, 也會因為明白家族的責任而選擇理解——雖然仍舊會用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手段表達自己的委屈和不滿。
少年應該會穿着不那麽成熟的襯衫西裝, 或許是有些寬大的校服, 或許是T恤夾克,亦或者是更為叛逆些的皮衣牛仔。
他可能每天都能收到來自少女的粉紅信封,打籃球時場外會有許許多多的少年們歡呼吶喊, 他會是學霸,是校草,是無數人青春中暗戀的符號, 橫亘在那裏彰顯出無與倫比的存在感,卻又與衆人劃開遙不可及的距離。
江成瀾的筆尖一頓。
這樣的一個人……啊。
【Q19:對方在你心中是怎樣的性格呢?】
江成瀾的筆尖在紙面上懸空頓了頓。
他并不是一個很會說話的人, 正因為如此,房曲曾經很多次說過讓他說話偶爾不要那麽直白,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聽真話。
他也無法像藺老師一樣總會找到迂回又溫柔的詞來安撫他局促不安的心情, 但是他分得清白晝與黑夜,星光與月輝。
青年垂眸,一筆一劃在紙面上寫下兩個字。
看着,勾了勾唇角。
江成瀾坐在藺淮的身邊, 兩人中間隔着一個拳頭的距離, 在鏡頭裏活像是進了民政局拍照又有點鬧別扭的小情侶。
彈幕有觀衆嗑得飛起, 也有火眼金睛的過來人看出了些端倪。
一時間彈幕文字齊飛, 催促着主持人公布兩人的問卷答案。
策劃A剛把兩張卷組拿過來,江成瀾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眼疾手快地抽了下面自己的卷子蓋在了藺淮的卷子上,轉頭使勁兒朝着藺淮使眼色。
字跡!字跡!!
這人之前怎麽掉馬的心裏沒數嗎?這次是想當着直播間這麽多觀衆的面脫馬甲直接裸奔嗎!
藺淮看着努力到眼皮都有些抽筋的江成瀾,忍着笑捂住兩人的耳麥湊到江成瀾耳邊輕聲道:“卡片是用左手寫的。”
江成瀾低頭看了眼藺淮剛才握筆的右手,面無表情地轉回身子,默不作聲地将面前的兩份卷子擺放整齊,然後正襟危坐,狀若無事地目視對面的策劃A小姐姐。
策劃A已經看過兩份答卷,停頓了兩秒,從茶幾下面掏出三張卡倒扣着擺在了兩人面前。
江成瀾如臨大敵地看着背面寫着懲罰卡三個字的卡片,往後仰了仰,不敢置信道:“你認真的?”
策劃A其實說不驚訝是假的,但心下更多是慶幸。
組裏愛情咨詢師的話顯然說對了至少七分,面前這兩位對彼此的認知,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南轅北轍,天差地別。
只除了形容對方的那個詞帶着一些莫名的沒有說出口的暧昧之外,其他的題目簡直就像是兩個毫不相幹的人在回答毫不相幹的問題,答案錯開得十分離譜。
策劃A不由得看了眼藺淮。
藺淮側眸注視着江成瀾,看着青年不信邪地伸手去翻放在茶幾上的卷子,眼中仍舊是衆人都很熟悉的溫和笑意。
茶幾旁邊安裝有直播的攝像頭,攝影組切了近景攝像頭給直播間。
随着江成瀾翻開卷子的動作,除了藺淮,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兩張卷子最後三道題的答案上。
藺淮右手的字跡看上去行雲流水結構嚴謹,一筆一劃帶着內斂的鋒銳,有種毛筆書法的韻味在裏面,【Q18:請問和此次組隊嘉賓的初次見面是在哪裏?請用一個詞來形容初印象(40分);
2018年6月14日,天心秋苑35號他很溫暖,就像是小太陽。】
一瞬間,耳邊所有的聲音都離江成瀾遠去。
他呆呆盯着藺淮字跡,不過只是短短的兩句話,卻将他拉入了已經有很多很多年未曾回憶過的那段記憶。
2018年6月14日……
陰雨蒙蒙的天氣,堵在門口短炮想要采訪的記者,空蕩蕩的別墅和三張放在檔案袋中的死亡證明……
那一天,再度浮現在江成瀾眼前。
天心秋苑……
江成瀾的手收緊,攥住褲子膝蓋處的布料。
他知道,這是藺淮故意寫錯了字。
應該是——
阗馨丘元,35號。
四年前。
“看到了嗎?就是那戶,今早上好大的動靜,我家狗一直沖着那邊叫呢!”
“啧啧,聽說那男主人是來簽離婚協議的,女的之前一直不同意,現在分居超過兩年了,馬上法-院能判了,女的忽然改口說願意簽,男的才來的,沒想到剛進門就被女的捅了十幾道,血流了一地哦。”
“最後警察到的時候,發現這房子二樓還封了兩層鐵門,裏面關着小孩兒,客廳裏女的不僅捅死了男的,之後也自-殺了。”
“這戶一直就是個女的帶着一個小孩吧?離婚協議……男的不會是那種出軌養小三抛棄原配的渣男吧?”
“我家男人和那戶算是一個圈裏的,這事兒我倒是知道點,你知道那戶男主人是誰麽?當初大名鼎鼎的天才鋼琴家江樊!”
“江樊?他不是和他經紀人盧眉結婚了嗎?難道說……”
“可不是?要我說啊這對也是唏噓,聽說是年少夫妻,以前感情好得很呢,大學就在一塊,後來江樊事業上去了,盧眉就全職做了江樊的經紀人,結果後來江樊被爆出比賽作品找槍手的醜聞,聽說中間是盧眉搗鼓出的事兒。”
“呵,怎麽,好處全讓男的得了,爆出來了就讓老婆去頂?”
“不是那麽回事!後來事情反轉,查出是盧眉覺得江樊的曲子不行,塞錢找人把江樊遞上去參賽的曲譜改了,換成了槍手的作品,還轉手賣了江樊的曲子。
結果買江樊曲子的人居然也是參賽選手,就是那屆莫斯特裏爾鋼琴大賽的第一名,他找人改了江樊的譜子,覺得成品很不錯拿去參賽,這才讓江樊發現,瘋了似的自爆參賽作品出自槍手,鬧大了事兒引得警方介入才查清的!”
“嘶……這……這女的腦子沒問題吧?”
“誰知道呢,不過搬來這麽久了每天神經兮兮地拽着她兒子,除了接送她兒子上學就沒出過門。當年那事兒,據說盧眉是因為江樊創作的那段時間狀态不好,一度失去聽力不能彈奏,盧眉不接受江樊在事業最重要的上升期倒下,這才有了這麽一出昏招。”
“但是這種事兒說大說小的,畢竟沒到刑事上,最後聽說是罰了筆錢不了了之了。只不過江樊從此再也沒有在古典音樂圈出現過。”
“這些年圈子裏不少樂評人提起他都是唏噓呢,誰能想到時隔這麽多年,再聽到他的消息,居然是在兇殺案裏?”
“這盧眉感覺精神狀态不對勁啊,孩子怎麽會跟着她呢?”
“那江樊看上去也特別憔悴,可瘦了,別是也有什麽病呢。”
“這就不清楚了,不過能住得起這邊的別墅,盧眉手裏肯定還是有不少錢的……現在就可憐了那個孩子,看着瘦瘦小小的,聽說還不到十六歲,也不知道以後跟着誰過……”
單薄的少年坐在沙發上,面前放着被特意送來的死亡證明,剛才面帶憐憫的女警察說的話還回蕩在耳邊。
“盧女士的屍檢結果顯示她有長期的吸du史,賬戶中的資金早已揮霍一空,前不久剛抵押了這座房子,最後的那筆錢也被她在前天買了du品,所以在度過這幾天的中轉期後,法-院會收回這套住宅……”
“江家那邊的經濟狀況也不是很好,江老先生聽到消息也心髒病發去世了,我們和那邊取得了聯系,但是你的姑姑表示之後會離開南京……”
外面呼嘯的風沒有停歇,一道驚雷落下,大雨傾盆。
一道一道的閃電驚雷不斷落下,單薄的少年卻一動不動地縮在沙發一角。
醫生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警察見過太多的悲苦無奈。
但又有誰會無緣無故負擔起一個明顯不正常的孩子的未來呢?
少年閉着眼,額頭抵着膝蓋,精致卻瘦到骨骼輪廓清晰,表情只剩下木然。
不知過了多久,他從沙發上爬下來,晃了晃才站穩,站在仍舊有些淩亂的客廳好一會兒,他光着腳,慢吞吞地走到玄關,從抽屜裏拿出雨衣和雨傘,又走回到客廳。
用雨衣包裹住桌上的檔案袋,少年拿着傘,踏入了雨中。
……
少年撐着傘,懷裏抱着鼓鼓囊囊的雨衣,面無表情地看着大雨滂沱中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從小到大,媽媽控制着他所有的時間,媽媽會每天準時開車來等在學校門口,盯着每一個從校門口出來的人,只要超過五分鐘沒有看到放學的他,就會直接進來學校鬧個人仰馬翻——所以,他從沒有去過學校和家之外的地方。
雨下得很大,街上沒有來往的車輛,更沒有在這種天氣會冒雨出來的行人。
少年低頭看了看有些麻木的腳,撐着傘繼續往前走。
在街道拐角的地方,少年透過朦胧的雨幕,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坐在輪椅上的青年。
少年站在十幾步遠的地方靜靜看着那個一動不動在雨中靜默的青年,在心中默默數着數字。
一、二、三……十九、二十。
那個人,沒有離開。
少年緊緊抱着懷中的雨衣,突然,朝着那個方向跑過去,光腳在積水的地面上發出啪啪啪的聲音,濺起的水花還沒來得及飛躍就被瓢潑大雨無情壓制。
他在輪椅前停下,少年原本蒼白的臉色帶上了一抹血色。
手中的傘小心翼翼地前傾,替青年擋住了雨,少年局促又不安地張口又閉上,卻因為發不出聲音而焦慮躁動起來。
青年感覺到了砸在身上雨滴的驟然消失,低着的頭緩緩擡起來向上看。
青年的頭上,眼睛上蒙着一層紗布,濕透了之後沁出內裏紅色與黃色混雜的痕跡。
他沒有理會少年,緩緩垂下頭,冰冷而沉默。
烏雲遮蔽了天空,整個天幕黑沉地像是要崩塌下來。
少年卻又朝着青年的輪椅靠近了兩步,十分努力地,終于從嗓子中擠出生硬又嘶啞的聲音:
“是不是,很冷?”
青年終于有了反應,擡手扣住了輪椅扶手下的按鈕,冷冷道:“滾開。”
輪椅在青年并不熟悉的操作下費勁地往少年雨傘外面走。
少年撐着傘站在原地沒有動。
看着青年的背影,同樣渾身濕透的少年喃喃道:“我也,很冷。”
作者有話說:
追妻者藺淮:事情是這樣的,年少不懂事,我老婆給我打傘,我卻讓我老婆滾;
——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