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聞青荷第 11 章 (11)
槍的壞人成了最倒黴的人。
成群的毒蟲在完成傷務之後繞着鹿笙打轉讨好,不僅血色十字會那撥人,就是容家人看了也情不自禁心裏發毛。
要知道,這些蜈蚣馬蜂之類不是被召喚而來,而是鹿笙在星宿海臨時收服的“小弟”。遇上不能使用法術的修行者,鹿笙簡單就是無敵的存在。
冀揚被團團圍住,看到諸如蘇白芷、蘇金嬰這樣強大的高手,他的悲痛終于被壓抑了一些:“柳青栾還在下面……”
聽完冀揚的敘述,鹿笙特意放了幾只甲蟲飛下斷崖。
不久,鹿笙帶來一個半好半壞的消息:“崖間的雲霧不是一般的雲霧,是比星宿海的結界更微妙的結界。這樣的結界就表明崖下住着高人,所以……柳青栾未必就死了。”
未必死,未必生,但,總好過直接宣判死亡。
蘇金嬰說:“我也看過了,這斷崖深不可測,又沒有立足之地,誰都沒辦法下去,只能等了。”
有希望總是好的,冀揚自己腿上有傷,又不能強迫別人跳崖,等待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趁着林瑞幫他處理傷口,他終于分清了現場的友方:不止有容家人,還有元家、燕子門等世家門派的人,甚至白浩安也再度現身站在康楚身邊。
“簡呢?抓到那個女人沒有?”
千惡萬惡,那個女人才是最可惡,冀揚不是什麽大男子主義的直男癌,無論柳青栾是生是死,他一定要讓簡付出代價。
一個發色紅不紅黃不黃的青年回答:“簡帶着幾個親信趁亂逃走了!”
冀揚一眼認出對方是最初站在簡身邊的那幾個人之一,趕緊說:“這人是簡的同夥,快把他抓起來!”
蘇白芷說話了:“冀總別激動,狄義是火蟻妖,也是容家安排在簡身邊的間諜。正是狄義一路留下蟻族的暗號,我們才能成功追蹤過來……雖然晚了一點。”
冀揚一時怔愣,沒想到容家還埋了這樣一步棋,當時就佩服不已,并且向狄義道了歉。
他終歸不放心柳青栾,待林瑞取出子彈并且修複完傷口,他就詢問大家有沒有結實的繩索之類,他想親自下到崖底去看看。
現場的氣氛其實很微妙,人族和妖族混在一塊兒,甚至有高學書這樣的魔族。
白浩安和郎骁因為蘇白芷和蘇金嬰這樣的妖族前輩在此,他們都表現得相對謙虛安靜,其他世家門派的修行者因為容家隊伍裏混了妖魔,他們也不好為難天鷹堡和青狼族。
白浩安見大家都勸不住冀揚,他就開口說:“你就算湊到了繩索,還是下不到崖底的。”一派貴族公子的高冷。
冀揚立刻問:“為什麽?”
白浩安的臉色有一點古怪,在大家的目光的壓力之下,他期期艾艾說:“除了我之外,你和柳青栾是最快到達迷霧邊緣的人。你們……有沒有遇過到自稱是守護白蓮的人?”
冀揚脫口而出:“棕尾虹雉——九色鳥?”
圍觀群衆裏開始有人小聲議論了,無非是羨慕冀揚和柳青栾運氣好、又嘆惜他倆運氣值累計得不夠多。
這是一群暫時性組在一起的“正義聯盟”,在白蓮沒有得到最終歸宿之前,各家各派仍然不放棄。
白浩安說:“既然遇到過,那麽它應該跟你們說過,那朵白蓮注定只歸一人所得——也就是說,只要接受考驗的前一個人沒出來,後一個人就進不去,除非有誰找到秘密進入斷崖山谷的其它入口。”
冀揚聽得有點兒發懵:這是什麽狗-屁規矩?
鹿笙在旁邊補充道:“這位小哥說的或許是真的。別說是人下去,我派出的昆蟲也只是在結界上蹭了一下就回來了,昆蟲也下不去,所以我才說那結界微妙、岸底住着高人。”
如此一來,所有人都記住了兩個重點:一是斷崖之下确定就是白蓮盛開的地方,二是無論柳青栾死活、必須找到入口。
各門各派的領頭人與冀揚非親非故,全都一聲告辭就匆匆離去。
他們沿着斷崖分兩路尋找,誰也不願意放過這個機會。
容家人沒走,冀揚問劉星宇:“你們怎麽不去找?”
劉星宇大大咧咧坐到他身邊:“我師父和師哥都說了,一切随緣不強求。其實容家派出隊伍的主要目的是防止白蓮落入諸如血色十字會這樣的壞人手中,現在拉網尋查的都是正道,我們沒必要跟着一起湊熱鬧,到時如果兩家同時發現白蓮,免不了争得面紅耳赤甚至大打出手。”
“你拜到容家門下時間不久,長進倒是不少。”對于一向被舅舅和舅媽嬌寵的表弟,冀揚不吝贊美。
“那是!表哥也不看看我平時都跟什麽樣的人物混在一起。”劉星宇飄飄然,然後收了眉飛色舞,“表哥,我知道你很擔心……柳青栾他不會有事的。”
冀揚微訝:什麽時候這小子能夠猜出我的心事了?是他變得深沉還是我變得膚淺?又或者,是我的表情出賣了我的內心麽?
冀揚習慣了喜怒不形于色——他對柳青栾的牽挂,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和分擔。
所以,冀揚維持淡定:“我相信他還活着!”
白浩安一直站在冀揚身邊沒離開,冀揚擡頭問他:“你是唯一一個到過崖底谷地的人,能不能說一下下面的真實情況。”
白浩安露出一個古怪的笑,搖頭說:“我只能告訴你,如果柳青栾跌下去保住了一條命,那麽他一定能夠活着出來。谷中的情形,一言難盡;對于我這種無緣的人來說,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歷。”
對方說到這裏,冀揚也不好再多問什麽。
下不去,他只能繼續等。
白蓮他可以不要,誰喜歡誰拿去。他要蹲守在這個位置,等待左右任何一個方向傳來有人入谷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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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氲,挨着水面的是熱汽,到了上層就成了霧汽。
地下水到了這裏湧出地面,形成大大小小的泉池。
一眼望去,仿佛南方水鄉裏連成片的魚塘。
泉池的深淺各不相同,有的水滿、有的半滿、有的則已經幹涸。
每一個泉池裏都插着竹竿,那是最原始的測量水位的工具——如果竹竿在水裏只露出短短一截,那就是警告靠近的人:水深危險!
衆多泉池如星般拱衛着一眼特別的泉。
之所以特別,不僅在于那眼泉位置居中,更因為它是唯一一處生長了植物的泉眼。
那植物,便是翡翠蒲團一般的荷葉。
田田荷葉恰如小家碧玉,守着唯一的公主——一朵小巧玲珑的青色荷花。
荷瓣層層展開,仿佛滿綠冰種翡翠雕琢而成,剔透有靈。
挨着青色荷花的一片荷葉上凝聚着一顆水珠。荷葉随風輕輕搖擺,水珠就沿着脈絡滾來滾去,好似素手托着珍珠。
風稍大一些,荷葉擺動的幅度随之變大——嘀咚!
水珠跳出葉面落到泉水中,擊起清脆的聲音。
層層荷葉組成了一個聲音共振器,水滴擊泉之聲被反複“播放”,就像籠子裏踩着轉輪玩的倉鼠,一刻也不停歇。
“唔……”長長的懶音,覺後初醒,“難得做了個美夢,又被你們吵醒,真是夠了……”
泉眼中升成兩股細細的水流,水流對準備青色荷花沖洗。荷花在水流中微搖舒展,好似美人沐浴。
時間不長,水流化成大水球裹住荷花——如水晶玻璃爆裂,無數晶瑩透明的水滴、冰滴四散而去,青色荷花不見了,荷葉上站着一位絕塵纖腰的姑娘。
綠裙可愛、天衣無縫,眉心間一朵荷花狀的紋。
姑娘緩緩張開眼,掩嘴而笑:“被困在這鬼地方千年,終于等到出世的機緣啦!”足尖輕輕一點,身體仿佛失重般輕飄飄彈起,繼而落到泉邊的路梗上。
看看四周,姑娘又蹙眉,放聲高呼:“鄉長!鄉長在嗎?”聲音遠遠傳去,自帶大喇叭擴音功能。
不多時,一個綠色敦實的身影遠遠跑了過來,腳步聲踏踏很有力氣。
等那人到了近前,卻是與綠裙姑娘完全不同風格的打扮。
姑娘是仙兒一般的姑娘,裙衫随風飄動——來者是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腳上踩着一雙軍訓的黃綠膠鞋,一身上個世紀六十年代最流行綠色仿軍制套裝,頭上戴着一頂同樣上個世紀六十年代最流行的綠色軍帽,軍帽正前有一顆紅色五角星。
反正,鄉長是一副質樸的勞動漢子形象:“喲,青荷姑娘怎麽醒來啦?”
“這裏的泉,怎麽枯竭了這麽多?”
“姑娘睡久了有所不知,這兩年大結界異動,導致地脈變動。地脈一動,地下水的流動也就變了,有些泉就幹涸了。”
青荷姑娘一怔,喃喃念叨:“蓮花生大師的預言果然成真了麽?”
兩人正說着,頭頂一陣奇怪的沖擊波傳導下來。
鄉長最是機警:“嘿,有人掉進來了!不知此人是不是接姑娘出谷的有緣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預感”親的地雷~
感謝諸親的評論和打分~
愛你們,麽麽~
希望各種轉折的劇情你們能夠喜歡~
從下一章開始才是正文(偷笑)~
第零叁貳章
青荷姑娘仰望,頭頂正上方有一個黑點迅速靠近,那悲壯,就像流星劃破天際最終墜落。
鄉長兩手反在背後,一副熱心圍觀群衆的表情:“奇怪,這人從那麽高的地方落下來,居然沒有啊啊啊的叫,莫非是自殺?”
青荷姑娘集中精神看着下落的那人——是個男的,而且是大頭朝下,如果自由落地成功,必然摔個腦漿崩裂、桃花朵朵開。
沒有誰打算出手接一把——半空中忽然一陣怪風吹起,鄉長兩眼大睜:“不好,青荷姑娘快閃!”
被風一吹,半空那家夥的落地軌跡發生改變,直接沖青荷姑娘撞過來啦!
這要是兩兩相撞,青荷這種纖瘦的小姑娘就等于陪葬了。
鄉長已經捂住了眼睛,青荷卻不躲不閃。
手臂揮動,一道半球狀的青色靈力在空中出現。
靈力如荷葉托水珠一般托住下墜之人,然并卵,下墜累計的重力勢能實在太大,靈力雖然抵消了大部分勢能,但具化成的荷葉還是崩散。
好在有此一托,墜勢終究是緩了。
青荷姑娘眼疾手快,電光火石間又送去一道靈力,終于将下墜之人推到一眼滿水的泉中。
轟隆一聲響,濺起好大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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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栾是閉着眼睛的,他怕自己睜開眼睛就會忍不住發出啊啊啊的聲音。
既然沒什麽好遺憾的,那就不要在死之前搞得沒出息。
柳青栾從不知道跳崖自殺會這是麽麻煩的一件事,崖太高,他不能瞬間完成墜落——摔死的過程。
當風嗖嗖刮着他的臉、當他不能落地,他情不自禁開始腦補死時的慘狀。
事實證明,柳青栾不是一個心寬的人。
當一陣怪風吹動他的身體,他終于忍不住睜開了眼。
地上有人!
可惜,他來不及看清對方的長相,一道青色的靈化虛化成荷葉向他飛了過來。
他大頭朝下、臉先撞到了荷葉上。
荷葉是軟的,但他還是被震得頭暈目眩。
然後,又是一股柔和的推力,他整個就摔到了水裏。
柳青栾終于明白為什麽跳水動運員為什麽總是手掌和手臂先入水了。因為臉先入水,簡直跟被人打臉沒什麽兩樣。
他的頭暈目眩還沒清醒過來,耳邊又有了一陣啪啪嘩嘩的聲音,臉頰生疼。
□□,柳青栾猛然落入居然沒有紮到底。
還好他水性不錯,借着浮力立刻踩水。
被嗆得狠了,終于呼吸到了新鮮空氣,涕淚直流——真是諷刺,身體的反應總是快于感情啊,他還沒為大難不死而哭泣慶祝呢!
喘夠了,抹去臉上的水,柳青栾就看到了路梗上站着的青衣姑娘和綠衣中男年子。
兩人就那樣站在那裏,并不出手援助落水之人,他們談笑自若,仿佛柳青栾只是一尾翻水嬉戲的綿鯉。
中年男人對青衣姑娘說:“莫非他就是有緣人?要不然剛才不會吹來一陣怪風。”
青衣姑娘嘻嘻笑了:“管他是不是有緣人,總之……他摔的地方有點兒不好。”
柳青栾不傻,當意識到兩位就是救命恩人,他趕緊開口說:“謝謝……呀,這是怎麽回事!?”
聲音怎麽變得跟小姑娘似的,嬌滴滴含糖度破表。
“完了!完了!”中年男子開始跺腳了。
柳青栾低頭一看——擦了個媽呀!我的胸什麽時候……
這得有D-罩-杯吧!
伸手摸一摸,Q彈的真實觸感。
這是……
青衣姑娘直接用靈力把柳青栾從水裏拖出來。
借着泉中倒影,柳青栾已經完全僵成了石像——水裏那個女的……是……我麽?
柳青栾大腦短路了——老天爺啊請告訴我,這是不是人之将死前産生的幻覺?
柳青栾希望老天爺給他一個回答,青衣姑娘一巴掌把他拍醒:“接受現實吧,這位姑娘!”
柳青栾痛苦地閉上眼睛,然而他看到的水中倒影拂之不去。
趁于素顏完美的精致五官、玲珑凹凸的身材、矮了一截的身高……最操-蛋的是,那自動生成的麻花辮是什麽鬼啊!
一定還有辦法!
一定是被法術蒙蔽了眼睛!
柳青栾顧不得身旁有姑娘家,扯開腰帶、解開褲子往裏摸了一把。
雞-雞……雞-雞木有了!
青衣姑娘再次拍了柳青栾一把:“說了讓你接受現實,你這是正常情況!”
這一刻,柳青栾已經忘記了獨在家鄉的老娘,忘了身在崖上的冀揚、忘了自己是死是活,他迫不及待想搞清楚現實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特麽是娘,但我特麽沒想過要變-性啊!
“你們……你們能不能解釋一下……”
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這位小夥……咳,這位小姑娘有所不知,這裏就是傳說中的‘咒泉鄉’。顧名思義,這裏所有的泉水都是受過詛咒的,每一處泉水都不相同。無論什麽人、無論什麽種族,只要落入相應的泉池中,就會受到相應的詛咒。”
“咒泉鄉……”柳青栾覺得這個地名好熟悉,再看看中年男子的打扮,忽然腦中一炸,“咒泉鄉!你說這是咒泉鄉?就是高橋留美子《亂馬1/2》裏的咒泉鄉?”
中年男子點頭:“想不到高橋女士竟把這裏的秘密宣揚出去了——沒錯,我就是咒泉鄉的鄉長!”
柳青栾咬牙,直接一個飛腿大禮包把鄉長踹飛:“我這人一向沒什麽脾氣的——你麻痹竟然拿這種理由糊弄我,你當我是三年級的小學生呢,把漫畫裏的東西當成真!?”
青衣姑娘勸說道:“鄉長說的都是實話。如果他騙你,你現在這副樣子怎麽解釋呢?那對大-奶-子可是明明白白長在你身上的,”
柳青栾低頭見“深溝”,啞口無言。
鄉長倒是脾氣好,拍拍身上的土又自個兒走了回來:“你剛才落入的泉池就是大名鼎鼎的‘娘溺泉’。據說曾經有一位美麗的少女溺死其中,從此泉水受到咒詛,但凡落入‘娘溺泉’的人類都會轉化成女性,其它生物落入其中則會轉化為雌性。”
真是日了哈士奇,無論柳青栾感覺多麽接受無能、無論感覺多麽出戲,這個設定它是觀觀存在的。
詛泉鄉這種恐怖的存在,柳青栾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步了早乙女亂馬的後塵。
難道,練了一身功夫的男孩子注定要遭遇此劫?
可是,亂馬是個少年,柳青栾卻是個27歲的大叔啊!
強按下內心的狂亂,柳青栾道:“關系不大,麻煩您告訴我‘男溺泉’在哪裏,我去泡一泡也就好了。”
“不好意思,‘男溺泉’早就幹涸了……”
柳青栾順着鄉長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邊果然只有一個焦幹的坑。
晴天霹靂!
草泥馬無敵!
柳青栾原本就無法接受這個現實,此時腦子一熱,各種陰謀論就從嘴裏蹦了出來:“怎麽可能幹了!?一定是你們把‘男溺泉’的水抽幹了藏起來,奇貨可居對不對?”
鄉長正色道:“我雖然只是個鄉長,卻是實實在在為人民服務的幹部,你怎麽能這麽說話?你仔細看看,這裏幹涸的泉池不止一處,這是地脈變動導致的,我們抽水做什麽?再說了,咒泉鄉這地方長年累月沒有外人到來,我們奇貨可居有什麽卵用?難道自喝自high?”
柳青栾徹底頹了。
如果他天生是那種性別錯位的人,掉進“娘溺泉”或許是一件好事,既遂了心願又免了手術的痛苦。但,他沒有性別錯位啊,他只想安安靜靜做一個男孩子——哦不,做一個27歲的大叔啊!
柳青栾失神之際,頭頂一股熱流飛灌而來,燙得他一個激靈跳得老高:“我擦!”
青衣姑娘的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壺,細長的壺口熱氣直冒,是她把熱水澆到了柳青栾身上。
柳青栾一句髒話還沒罵完,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的聲音變粗了——雖然之前被人笑話他總是細聲細聲,但比起真正姑娘的聲音,他原本的聲音還是爺們兒到不行。現在,他的聲音又回來了!
低頭一看,哈,胸-部平了,裆-部也有凸起了——再往水中看倒影,又變成男的了!
柳青栾一激動就有點兒語無倫次:“我怎麽忘了……無論掉到什麽咒泉裏邊,只要往身上澆熱水就會恢複原狀、往身上澆冷水就會變成被詛咒的樣子。”
無論現實如何,反正柳青栾不會再求死了。
好不容易活下來,再死就是對不起老天爺,雖然老天爺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沒有誰逼着他去死,他也不必代替誰先死,反正,他要活下去。
有了這樣的想法,他就收斂心神繼續完成他的任務。
他是為了白蓮而來的,當然要向鄉長和青衣姑娘打聽白蓮的下落——就算得不到,至少,也要打聽到更多關于白蓮的細節。
青衣姑娘呵呵一笑:“這世上沒有什麽白蓮,靈界風傳的白色蓮花,其實是一朵青色的荷花。蓮與荷是有區別的,那些修行者概念都沒搞清就開尋找,活該他們在星宿海裏打轉轉。并且,本姑娘就是那朵青色荷花!”她用一種別樣的眼神盯着柳青栾,“我本名叫做蘇青荷,帥哥你呢?”
柳青栾被她盯得頭皮發麻,來不及消化她剛才話裏的各種概念,随口回道:“我是凡人柳青栾……”
蘇青荷的眼睛頓時亮了,自語道:“亦男又亦女,名字裏邊帶‘青’……已經滿足兩個條件了,難道真是天意?”然後又問柳青栾,“冒昧問一下,你父母可都健在?還有,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第零叁叁章
這些暴-露家底的問題,眼下對柳青栾來說已經不算什麽了。
能活着從這鬼地方出去才是最重要的,個人隐私算得了什麽?再說,男變女、女變男的最大秘密,對方已經是目擊證人了。
所以,柳青栾老老實實回答:“老家只有媽媽,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我喜歡男的,曾經交過男朋友。”
蘇青荷歡樂地跳了起來:“哎呀,四個條件都符合!”抓住柳青栾的手拼命搖,“哥們兒,你願意帶我走出這咒泉鄉不?”
蘇青荷天真活潑,如果換成平時柳青栾一定會熱心幫忙。但,這裏是星宿海境地,蘇青荷也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荷花化形,柳青栾夠不夠資格把她帶出咒泉鄉是一回事——萬一她是被封印鎮壓在這裏的女魔頭,那又是另外一回罪孽深重的事了。
自從知道六界并行存在之後,柳青栾遇事總是忍不住多想。于是,對于蘇青荷的問題,他猶豫了。
蘇青荷似乎能夠看穿柳青栾的心思,她沒有因為他的猶豫而變得失落或者冷淡,而是大大方方把自己的緣來說了一遍。
時間倒回至公元八世紀。
蓮花生大師将佛教的顯密之法帶到藏地。宣揚佛法的同時,免不了斬妖除魔、為民除害。
星宿海境內曾經有一個生命力強大的魔鬼,蓮花生大師将其打敗卻不能使它降伏——人的生命總是有限,耗不過魔鬼。蓮花生大師将要虹化之前,親手将一株荷花種在魔鬼的心髒,并且以自己的七滴鮮血為荷花加持,這才讓魔鬼千年無力翻身。
魔鬼心有怨念,使得星宿海坍陷成為一片秘境,又使他埋身之地附近的泉水帶有詛咒之力,“咒泉鄉”由此而來。
蘇青荷說:“我鎮壓魔鬼已過千年,蓮花生大師曾對我說,如果有一天我能夠綻放、又遇到符合四個條件的人,那便是我走出咒泉鄉的時機到了。”
柳青栾不想掃她的興,但還是忍不住問:“你走了,魔鬼怎麽辦?”
蘇青荷驕傲地說:“你可不要小看我,我本是靈山雷音寺的荷花,生來具有佛性,又經過蓮花生大師七滴鮮血加持——千年時間,我已經把魔鬼完全淨化掉了。他的軀體已經跟藕根融合在一起,成了天地自然的一部分,再也不會生出亂子來啦。”然後,她看向鄉長,“再說了,有鄉長他們住在這裏,沒有妖魔鬼怪膽敢前來搗亂的。”
柳青栾看着鄉長那和藹可親的大餅子臉,情不自禁腹诽:鄉長……能夠比千年的靈山荷花更牛哔麽?怎麽看都不像啊!
就在這時,有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蹦蹦跳跳過來了:“爸!媽媽叫你回家吃飯!”
鄉長應了一聲,客氣對柳青栾和蘇青荷說:“咱們別光站在這裏啦!來來來,到我家吃完飯再說,人是鐵、飯是鋼。青荷姑娘呢還得嚴把有緣人的質量關,別又像那個姓白的小子一樣稀裏糊塗的。青栾大兄弟呢你也好好消化一下聽到的消息,畢竟信息量太大,你腦子有可能一時反應不過來。”
柳青栾和蘇青荷都沒有異議,默契地跟着鄉長走,關于誰走前誰走後還互相謙讓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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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身臨其境,柳青栾實在無法想象咒泉鄉這種地方真的住着人。
走了離泉池大約三裏地,迎面能夠看到一座木屋,門口的豎匾上有“咒-泉-鄉-鄉-政-府”六個楷體大字。
屋旁有一根高高的木杆,杆頂挂着一對大喇叭。
從大喇叭牽出的線平行于腳下的路一直延伸到居民聚居區的高杆,那些高杆上同樣挂着大喇叭。
鄉長的家與周邊老百姓的家沒什麽不同,布置也很樸素。
鄉長夫人燒得一手好菜,話不多。他家女兒倒是挺活潑,也不怕人,一邊吃飯一邊不住打量柳青栾和蘇青荷。
柳青栾聽了蘇青荷說了那麽多玄乎奇玄的東西,很好奇這位出自佛門的精靈是不是也吃人間的食物。他曾經聽冀揚說過,化形的草木最為心思純鈍,他們往往以陽光為食、以月露為飲。
不得不說,蘇青荷是一位很容易給人帶來驚喜的姑娘,她不僅吃飯、吃青菜,她還吃肉!
蘇青荷吐得一手好槽,對柳青栾說:“你盯着我幹什麽?沒見過美女吃飯啊?”
柳青栾回答得比較婉轉:“你是化形的植物,你還吃青菜啊?”
蘇青荷白他:“人也是動物,為何要吃肉?”
鄉長趕緊打圓場:“好啦好啦!個人有個人的生活習慣,大家要互相尊重。飯不夠,再煮;菜不夠,再炒。雖然沒什麽好招待的,兩位也別委屈的了自己,一頓兩頓的吃不窮我們家。”
還好蘇青荷不是矯情的女子,柳青栾也不是傲嬌的男子,這頓飯終于在融洽的氣氛中吃完了。
鄉長夫人收拾停當就帶着孩子出門玩兒去了,留下三人繼續交流。
首先,柳青栾很好奇關于白浩安的事情。
蘇青荷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也怪我自己大意,一時高興就忘了嚴格把關。當初蓮花生大師告訴我,只有滿足四個條件的來者才能帶我走出咒泉鄉,這四個條件分別是:亦男又亦女,姓名帶顏色,雙親只剩一,唯愛美男子。白浩安作為第一個到達這裏的人,他滿足了三個條件,唯有父母雙親那個條件……”
原來,當時蘇青荷開口詢問時,白浩安說了自己只有一個父親。結果,“父親”是義父,嚴格來說與條件不符。更烏龍的是,白浩安雖然身為妖族卻全無妖族氣息——然而,只有真正的人類才是“鑰匙”。
“害我白高興一場……”蘇青荷三分懊惱,“偏偏他又身份特殊,我不好為難他。他脾氣也不好,口口聲聲說不交出白蓮他就把這裏的人都殺了,結果他就被守衛這裏的靈獸給弄出去了。”
柳青栾仔細回想,心中納悶:白浩安的脾氣有那麽壞嗎?他雖然看着有點兒高冷,但其實人還不錯啊,至少我和冀揚救了他,他就痛快告訴我們到達這裏的路徑——尼瑪!怪不得白浩安當時說了“我建議你們最好別去,因為那什麽白蓮根本就是騙人的玩意”,原來他早就暗示過,只不過我和冀揚沒聽懂罷了!
更讓柳青栾想不明白的是,蘇青荷既然出自佛門,有這麽一處不為外人打擾的地方清修不是更好麽,為什麽她一定要到外面去呢,外面的世界那麽亂。
所有的疑問都無需柳青栾主動開口詢問,蘇青荷是一個善于語言表達的姑娘:“我之所以急着要出去,并不是我對外面的世界有多向往。而是,只要我待在這裏,星宿海上空的神光就不會消失,各族修行者蜂擁而至,雖然他們使不出強大的法術,但人多本來就是會對環境造成破壞,甚至會幹擾到咒泉鄉鄉民們的生活。”
如此一來,柳青栾心底最大的擔憂就消失了——柳青栾不是被刻意封印在這裏的頑劣妖族。
有時候,對人的懷疑只在一念之間,對人的信任也只在一念之間。柳青栾就是這麽感性的人,說不上是好還是壞。
似乎,自從知道靈界正邪的存在之後,身為普通老百姓的柳青栾就莫明多了一層憂國憂民的自覺。
一旦想通了問題,柳青栾就不再猶豫:“我要怎麽樣才能帶你出去呢?這裏應該有強大的法術把你鎖起來了吧?”
“很簡單,你和我之間定一個契約,讓我附在你身上,這樣就能帶我出去啦!”
“契約?”
“放心吧,不是那種邪惡的血契或者魂契,只是一個儀式而已。我們在蓮花生大師的等身像前結拜,對我封鎖束縛的法術自然就解開啦!”
這也太easy了吧!
柳青栾當即答應。
蘇青荷立刻拉着他往外跑,順手還扯了鄉長來當見證人。
蓮花生大師的等身像就在泉池群邊的竹林裏。
蘇青荷以千歲之年齡長者自居,讓柳青栾和她結為姐弟。
反正柳青栾沒什麽損失,于是痛快地和她結拜了。
沒想到,三個頭磕完還沒起身,蘇青荷一瓢冷水直接澆到柳青栾臉上。
柳青栾頓時變成了丫頭片子。
蘇青荷拿瓢當扇子,使勁眨眼:“再拜一次,這一次要結為姐妹!”
柳青栾有點不樂意了:“你是不是看我脾氣好,故意耍我啊?”
“耍你做什麽?如果不是兩重契約儀式,哪能解得開我的束縛?你放心好了,既然結拜,我以後不會罩着你。”
柳青栾想了想,還是妥協了——再一次出乎意料。
三個頭磕完之後,“姐妹”相認。
蓮花生大師的等身像發出一道柔和的白色靈光,有一道膜狀的靈力從蘇青荷身上退去、飛回大師像的手裏。
蘇青荷固然喜不自禁,大師像手裏的靈力凝成一團金色之後又如閃般直接飛到柳青栾嘴裏。
柳青栾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咕嚕一下就把靈力團咽了下去。
無色無味、初入口時像是個硬東西,進入咽喉之後又似乎比液體更順滑。
柳青栾急切想問問蘇青荷這是怎麽回事,蘇青荷卻在露出驚訝的表情之後一把按住柳青栾的腦袋:“天啊,妹子快磕頭謝謝大師,你小子走大運啦!”
麻痹!這亂七八糟的性別稱謂喲!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一定要對作者君有信心!
既然标明了“耽美純愛”,就絕對不會發展成B&G。
柳青栾掉進娘溺泉,這是意外,也是注定——更是劇情需要。
他不會因此而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