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聞青荷第 7 章 (7)

得了。

馄饨不比餃子,因為皮薄,它下鍋後比餃子熟得更快,只要出鍋出時間掌握得好,馄饨比餃子更鮮。同樣的餡料,馄饨和餃子的味道是有差別的。

這個小攤的馄饨有多鮮呢,鮮到柳青栾連吃好幾個居然猜不出它的餡料。他故意咬開馄饨細細看,肉、類似木耳的菌類、碎蝦仁……分明都是常用的普通食材,為什麽能夠産生他從未品嘗過的美味?

帶着好奇,柳青栾問攤主:“你們家的馄饨很好吃吶,是什麽餡的呀?”

攤主得了稱贊,也不隐瞞,笑哈哈說:“靈獸之肉、靈菌、靈蝦……食材雖普通,但都經過特殊處理,所以好吃。”

這一刻,柳青栾深刻感受到自己知識的匮乏,靈獸、靈菌、靈蝦……這些東西他完全不知道,甚至連名兒也沒聽說過。但,馄饨的內餡是清楚分明且幹淨的,不會誤導他往不好的方向思考。

一碗吃完,湯也渴幹盡,唇齒留香。

肚子飽了,心情也就好了,先前跑步沒追上冀揚的壞心情消散了。柳青栾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急着下山回賓館,直接把綠票遞給攤主,等着找錢。

攤主沒收,問道:“客官您這是何意?”

“付錢啊!吃完馄饨得給錢嘛!”

攤主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客官莫要戲耍小人,小人這馄饨是多少年的老買賣了,三塊下品靈石不二價,您給我一張畫片兒幹什麽?”

柳青栾也愣了:“你才開玩笑,我這是人民幣,不是畫片!”

攤主臉色頓時變了,繞過爐子一把抓住柳青栾,嘴裏嚷開了:“各位都來評評理,這位奇裝異服的客官吃完馄饨想賴賬!小人做的是小本買賣,童叟無欺,這位客官竟想用紙片兒抵我三塊下品靈石!各位都給說道說道,世上怎會有這般無理之人?”

人們圍攏過來,柳青栾就有些慌了。好歹練過功夫,他使出三成力道想去卸攤主的手。沒想到他剛一運力,攤主竟然使用小擒拿的手法反扣住他的手腕:“壞家夥,還想打人麽?”

這下子,柳青栾可是比窦娥還冤了:我沒想過不給錢,更沒想過打人啊!這誤會從什麽開始的!能不能來個明白人解釋一下啊!

萬幸老天爺沒有抛棄他,還真開口替他解圍。

那是一個身穿紅裙的姑娘,漂亮得跟畫裏的天仙似的。她身邊還有兩個人,一位是容姿跟她不相上下的玄袍姑娘,另一位是光頭老尼姑。紅裙姑娘對攤主說:“人家是第一次來西山市,不曉得這裏的規矩,你不要為難他。不就三塊下品靈石麽,我幫他付行不行?”

攤主不依不撓:“他還想打人,這怎麽說?”

“是你抓得太緊啦!”紅裙姑娘隔空一拂,攤主抓着柳青栾的手就松開了。只這一下,攤主看她時的表情就多了三分畏懼。紅裙姑娘又說:“實不相瞞,他是我的朋友,一不小心就走散了。你如果不信,可以問問水月大師。”說完向攤主手裏塞了什麽東西。

攤主收了東西立刻把手縮到袖子裏:“既然水月大師作證,那便定然是誤會啦!姑娘下次可別出岔子啦,你朋友初次來西山市,得虧他遇的是小人這般講理的人,否則,被誰吃掉也不一定呢!”

紅裙姑娘示意柳青栾跟她走,圍觀的人似乎都有點兒怕她,也就散了。

出了“西山市”,東繞西繞,終于走到了水泥路上。紅裙姑娘對柳青栾說:“你往這頭走就是下山的路,不要回頭,快走吧!”

“啊?你替我解圍,我還不知道你叫……”

“我姓蘇,其它的……再說吧……”

柳青栾還想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可是她們三個轉眼間就不見了。山上的風有點涼,吹得柳青栾一顆心都緊縮起來,他這才意識到此地不可久留,沿着水泥路向山下狂奔。

隐在霧中的水泥路另一頭,身穿玄袍的大巫女姬鳶問道:“怪了,今天又不是正逢陰時,凡人怎麽會混到西山市去——他分明就是凡人,為什麽他身上凡人氣息淡到幾乎沒有?”

紅裙蘇白芷嘆了一口氣:“靈界修行者果然不能幹預凡人的生活,他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起的,體內妖丹被蘇半夏幫助融合的那個凡人。我們一時好奇,又一時好心,沒想到差點兒讓他送命——要不是妖丹融合消除了他的凡人氣息,只怕他已經在西山市被那幫妖魔鬼怪當場吃掉了。”

水月大師倒是樂觀:“一切都是緣法,他遭逢種種意外,或許他命中注定會知道靈界的存在。放不放得下在他,我們何必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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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栾一口氣跑回賓館,同事們已經吃過早餐了。

阿雯偷偷告訴他:“你幹什麽去了現在才回來?冀總在房間等你——他臉色很不好,你小心點兒!”

柳青栾再怎麽覺得自己冤枉,還是得硬着頭皮去找冀揚,從客觀上講,确實是他耽誤了時間。

小心翼翼敲門,開門的冀揚果然臉色難看。柳青栾怕對方一開口就沒自己說話的機會,所以搶着說:“冀總您跑得太快了,我一直沒有追上您,結果在山裏轉迷乎了。”

“到底幹什麽去了?”

冀揚這麽問,那就說明他對柳青栾的話不相信。最啊,柳青栾自己也不相信——在山裏轉迷乎,身上卻幹幹淨淨一點露水都沒有,誰信呢?

面對冀揚這樣的老板,每一個員工都有壓力,尤其是在老板滿臉嚴肅的時候。冀揚絕對是個有大智慧的人,否則以他的年紀不可能把一家公司經營得這麽好,所以,任何在他面前耍小聰明的,不過是自作聰明。柳青栾明白這個道理,于是試探着問了一句:“我想說實話,可是我怕您不信……”

“說!”

無論內容如何玄幻,柳青栾只能原原本本的說一遍,不漏掉細節,也不誇張渲染。他做好了随時挨批甚至被辭退的打算,但說出實話,他心裏踏實。如果這件事悶在心裏,或許他會一直糾結。

“你居然混進了西山市?”冀揚用了“居然”這個詞,臉色也居然緩和了,“算了,這事不怪你。你能說出穿紅裙子的蘇家姑娘,這件事一定是真的了。記住——千萬不要跟別人提起這件事!”

比起被老板原諒,柳青栾更驚訝于冀揚似乎知道關于西山市的事。礙于身份,他不敢問冀揚,但他知道自己的眼神一定會出賣自己,因為他太想知道了。

冀揚反盯着他,良久,終于嘆了一口氣:“看來,如果不跟你解釋個清楚明白,你即使不會對別人說,自己也一定會越發好奇,這份好奇或許會給你帶來生命危險。你聽好了,西山市,其實就是民間傳說中的鬼市!”

柳青栾心髒猛跳,寒毛都豎起來了:“鬼市!?”

“六界,也就是天界、魔界、妖界、人界、靈界和冥界。當六界其中至少兩界的時空出現重疊時,就會出現特殊的“市”。這個西山市就是除天界之外其它五界重疊的地方,五界之中所有的種族都可以到西山市進行交易。只不過,西山市每次出現的時間不固定,恰好就被你碰上了。那個姓蘇的姑娘是靈界的高手,要不是她出手幫助,也許你這輩子就回不來了。”

冀揚說的比較簡單——事實上,這種幾界重疊的“市”,就算涉及到人界,其它各界尤其是靈界也會展開特殊結界防止人類入內。畢竟人類太過弱小,進到那種地方只有淪為妖魔鬼怪口糧的份。西山市的結界,就由西山水月庵的水月大師展開。只是,水月大師布下的迷霧能夠防止普通凡人,卻防不住柳青栾。

柳青栾的眼睛能夠看到特殊的東西,先前冀揚的魂體偷偷跑去看他,差一點兒被他識破,這一次在山裏,他一雙眼睛又看到了“古人”,于是順利“入坑”。

柳青栾感覺自己手腳冰涼——他是信任冀揚的,冀揚不會騙他——冀揚說的都是真的,這個世界……

想到自己糊裏糊塗去了那麽一個地方,柳青栾的肝兒都顫了:“冀總……我有點兒後怕……我……”他遇到過太多磨難,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這輩子消失回不來。他得活着,因為還有好多事情要做,至少,得掙很多錢來讓媽媽安享晚年。雖然平安回來了,但只要想到差一點兒就丢了命,柳青栾的心髒開始強烈收縮……說白了,他對六界、鬼市之說有點兒接受無能。

冀揚伸過手來把他攬到懷裏,輕聲安慰:“別怕,你剛才知道的才是真實的世界,我第一次知道的時候也跟你一樣……習慣了就好了。”

柳青栾的身體是冷的,冀揚用他的體溫融化着他的冰冷。貼着冀揚的胸膛,均勻有力的心跳聲牽動了柳青栾的心跳,使柳青栾不再過于慌亂。

無論這個世界是什麽樣的,有冀揚這樣可靠的人,真好!

溫情總是短暫的,嘩啦啦一陣亂響打破了所有和諧氣氛。柳青栾的肚子開始翻江倒海,他不得不推開冀揚,直接沖進了衛生間——麻痹,那什麽靈獸肉做的馄饨不會有毒吧?

第零貳零章

柳青栾算是一個比較有羞恥心的人,關起門來蹲馬桶的驚天動地不僅讓他身體差點兒崩潰,還讓他的精神差點兒崩潰。

英俊正經的霸氣老板就在門外啊,可是柳青栾不能控制音量動靜啊!

好不容易暫時告一段落,安靜了,柳青栾很想把自己永遠關在衛生間不出去。剛才那如同菜市場般的嘈雜,出去之後冀總會怎麽看他呢?他想當鴕鳥,冀揚開始敲門了:“你還好吧?拉完了就出來,我知道是什麽原因。”

柳青栾捂臉欲哭:嘤嘤嘤,自從來這公司上班,雖然也感覺到了溫暖、雖然工作上的才能也被大家認可……可是,節操和臉面完全被丢掉了啊!而且,這不是有誰作威作福欺淩我,是我自己丢掉了這些……

他磨磨蹭蹭打開門,不可避免地帶出了一些衛生間的氣體。冀揚一點也不僞裝地當着他的面捂鼻子,還皺眉!他認了,關上衛生間的門,低頭跟着冀揚蹭到床邊。

冀揚坐在他身邊,開口就是一句極其容易産生歧義的話:“把衣服撩起來。”

他當時都傻了:這是什麽節奏啊,這……會不會太快了?

冀揚一字一頓說:“你是凡人,根本消化不了靈界的食物。靈獸肉、靈菌之類雖然沒有毒素,但對你來說無異于強力瀉藥。你也真夠膽大,那攤主招呼你一聲你就敢吃——要是哪個靈界帥哥招呼你一句,你是不是也敢嫁呀?”

“冀總您快別拿我開玩笑了,我都已經成這樣了……靈界的馄饨格外香,并且攤主長得一副人很好的樣子,攤位上也有不少人在吃,我哪知道會是這樣……”柳青栾只能委曲求全,一面把自己說得很凄慘,一面撩起了上衣,“你給看看吧……我是不行了,如果再讓我跑一次衛生間,我可能真的坐在馬桶上死掉。”

冀揚似笑非笑:“你小子這是積了哪輩子的德,倒黴的時候忒倒黴,幸運的時候處處遇貴人。”

冀揚将手覆在柳青栾的小腹——冀揚的手很涼,剛接觸時柳青栾情不自禁收腹。緊接着,有一股令人舒服的涼意透過皮膚傳達進柳青栾的身體,腸胃的收縮在那股涼意的幫助下慢慢變得舒緩,直至抽痛消失。

在柳青栾看來,這是一種內功。時至今日,武林中仍有一些高人可以通過內功替人按-摩治病。不過,內力通常是帶着溫熱的,像冀揚這種帶着涼意的……莫非是傳說中聽“寒冰掌”?

實在是太舒服了,雖然只集中在一個部位,但那種舒爽比做一次全身按-摩有過之而無不及,柳青栾情不自禁就發出“嗯啊”的呻-吟聲——不帶任何邪念的那種。

“冀總——”開門只用了不到一秒,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啊——你們——”

知道當時的場面有多麽尴尬麽?柳青栾平躺在床上撩起上衣露出肚皮,冀揚坐在他身邊把手放在他小腹之上。冀揚的表情是嚴肅的,背對着門口;柳青栾的表情是……正對着門口。

柳青栾知道再怎麽解釋也晚了,只能裝成木頭人挺在那裏,連眼睛也不眨。他的一切清白都掌握在冀揚手裏,如果冀揚開口,還有一線希望澄清。

冀揚隔空揮手,門就關上了——這一下,柳青栾腦中原本混亂的思緒幾乎要立刻炸掉了。

這種隔空使力的功夫,在西山市時紅裙子的蘇白芷姑娘曾經使過。蘇白芷的目标是活生生的“人”,冀揚的目标是死物“門”。僅從這方面判斷,蘇白芷對這門功夫的細致掌握在冀揚之上。但,就算冀揚不如蘇白芷,他這一手已經超過了現代的武學範疇,而且他對西山市的由來那麽清楚——所以,冀揚到底是什麽人啊?

柳青栾此前沒有想到這個問題,現在想到了,心跳又開始加速了。

“你先閉嘴,不許一驚一乍!”配合着淩厲眼刀,冀揚成功讓阿雯自己捂住了嘴,“柳青栾誤入西山市,吃了市集的馄饨,這會兒肚子不舒服,我幫他按-摩一下。”

“哦~”阿雯明顯不太相信,問,“西山市不收人界的錢幣,他用什麽消費呢,難道是冀總帶他去的?”

“阿雯也知道西山市?”柳青栾整個人都開始不好了,他們公司,不會都是一幫僞裝成人類的妖魔鬼怪吧?白天上班時是人,晚上回家各種老虎頭、牛頭、兔子頭……

冀揚先回答柳青栾:“知道西山市的人不少,只不過你不在其中罷了。”然後對阿雯說,“我都說了柳青栾是誤入,怎麽可能是我帶進去的?他差點兒被馄饨攤主扣在那裏,還好遇到了蘇白芷和水月大師。”

阿雯這才信了,沖柳青栾笑:“小栾栾,西山市好不好玩呀?雖然吃壞了肚子,但也有了意想不到的收獲不是麽?你是高興呀還是高興呀還是高興呀?”擠眉弄眼,唯恐天下不亂。

冀揚冷笑:“有些人膽子越來越大,估計是許久沒吃苦頭了吧?”

阿雯硬生生把惡趣味的臉扳成嚴肅臉,立正行了一個标準的軍禮“報告冀總,大家都在樓下等着開工。您和柳助理長時間沒下來,大家就讓我過來看看……”

“行了,走吧!”冀揚起身,舉手投足那叫一個威風霸氣。冀總就是一個皇帝,阿雯是宮女,而柳青栾,更像是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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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覽會很成功,冀揚個人認為,最成功的不在這裏。

他是勾魂使者,“離魂之術”是他必須掌握的法術之一。到了他這般境界,魂體與身體分離,不僅在晚上有效,在白天同樣有效。

冀揚的魂體不懼陽光,跟身體分開之後,兩個他各忙各的,這才叫事半功倍。

博覽會這幾天,他的身體和員工們一起工作,魂體則飛到S市去看望柳青栾的媽媽。正因為持續遠距離施展“離魂之術”消耗了相當的靈力,使得他沒有及時覺察到柳青栾誤入西山市,還好只是虛驚一場。

凡人看不出魂體與本體的差別,不過,當柳媽看到手裏拎着東西的冀揚時,仍然吓了一大跳:“你是……”

“阿姨您好,我是柳青栾的同事。我剛好到S市出差,他特別托付我過來看看您。”

看得出柳媽心存疑慮,但她還是把冀揚讓進了屋。是啊,資料上顯示,柳青栾畢業這些年幾乎沒有關系特別親的同事,當然不會有哪個同事出一趟差還特意來看柳媽,不怪老人家疑惑。

冀揚拎着的大盒小盒、大袋小袋被柳媽媽一眼就掃清了,她怎麽也不肯收。冀揚只好說:“阿姨,我第一次來看您總不能空手啊,這都是禮節,您是長輩嘛!而且,我買的都是吃的,您看這塊牛肉,我再拿回去自己也沒法弄呀!”

雞蛋、墨魚、肉類、山參……冀揚拿來的都是些實在東西,根本沒有電視上打廣告的這個補品那個補品。

柳媽這才收了,臉上的疑惑也完全消失了:“你是個實誠孩子,我們家青栾有你這樣的朋友我也就放心了。他性子軟,朋友不多,這些年,除了小劉醫生,你還是他工作之後第一個來我們家的朋友呢!”

冀揚莫名有一種滿足感,仿佛這個“第一次”還蠻重要的。他暗暗觀察,柳媽的左腿确實已經痊愈了,這才放心。不過,他倒是粗心忘了一件事,柳媽沒有冰箱,這些肉啊蛋的放不住。于是,他找了個借口出去一趟,到最近的家電商店買了臺冰箱過來。

這一回,柳媽是徹徹底底吓了一大跳,說什麽也不要,非讓冀揚現場退貨。還好冀揚日常要與許多厲害的人物打交道,想辦法什麽的對他來說不難。他現場編了一個善意的謊言:“阿姨,這臺冰箱其實是公司老板獎勵給柳青栾的。柳青栾自個兒用不着,于是老板就讓把冰箱送到這裏來了。”

柳媽是個特別實在的人:“你可別騙我了,這冰箱是你現買的。送貨的小夥子我可是認識的,他是家店超市老板的表侄兒。”

“你聽我說完。”冀揚心平氣和安慰柳媽,“老板給了一筆錢,說是一定要買個冰箱。我做主買了臺便宜的,不為別的,就是省電。您看,這不還剩下一千多塊麽,都給您!”

柳媽媽愣了,冀揚心裏笑了——柳媽再多疑慮也絕想不到,會有人白送她大件家電,并且附上電費。

“這真是我們家青栾……老板為什麽對他那麽好?”

“他為公司做出了貢獻呀!要不是他細心,我們老板沒準就得胃病了。”冀揚索性把話說得玄乎,“阿姨,這都是柳青栾應得的。我們公司福利很好的,你只管放心收下吧!”

柳媽半信半疑,終究抵不住冀揚直接帶着送貨員把冰箱推進屋并且裝好。柳媽還在遲疑,冀揚已經把先前買的那些東西整整齊齊碼進冰箱裏了。

“阿姨您看,這不挺好的嘛,家裏頭有個冰箱,您舍不得的東西才存得住。”

柳媽終于回過神來,不知為什麽眼眶濕了,一把拉住冀揚:“小夥子,你跟阿姨好好說說,你們老板是一個怎麽樣的人?他……他……你替我謝謝他。我們家青栾是真的混出頭了麽?唉,我平時都不敢問他,我知道他工作壓力大,現在哪有輕松的工作……”

冀揚報喜不報憂,冷面笑匠終于把柳媽逗樂了。眼看飯點快到,他擔心柳媽又會忙活,趕緊告辭。

柳媽留不住他,只好說:“你等等!”拿起桌上兩個空的玻璃罐子跑到外面水龍頭邊洗得幹幹淨淨、擦得幹幹淨淨,然後從房間一角轉出幾只覆口的陶壇。陶壇裏是各種不同種類的腌菜(泡菜),柳媽裝了滿滿玻璃罐泡菜遞給他,“家裏實在沒什麽好東西;我又不種地,連時令土産都沒有。這是我親手腌制的爽口小菜,我們家青栾最愛這個了。這一罐送給你,這一罐麻煩你給老板捎去……你們別嫌棄……”

沒有柳青栾的份,那是因為玻璃罐子不小,柳媽擔心冀揚拿不過來。

空氣裏飄散着腌菜的鹹香味道,冀揚忽然覺得鼻酸,兩罐腌菜托在手裏重若千金:“我最喜歡這個了,花多少錢都買不到呢!您放心,老板一定會喜歡的!”

看着柳媽樸實的笑,冀揚沒敢多留。樸實是這世上最接地氣的溫暖力量,他心底的冰寒根本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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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貳壹章

柳媽再次打來電話,柳青栾有一點意外。

雖然非常關心彼此,但其實母子間通話并不頻繁。柳青栾向來報喜不報憂,偏偏憂太多,沒臉給老人家打電話。柳媽則是為了不擾他工作,盡量減少通話次數和時間。

這一次通話距離上一次通話之間沒多長時間,上一次柳媽說她的老毛病意外好了,那次她格外高興。這一次她也是高興,高興裏透着一股子神秘:“青栾啊,你現在工作的這家公司真是不錯,老板會做人,同事也熱心……”

柳媽在電話那頭吧啦吧啦倒豆子一般說着,柳青栾聽糊塗了:我的親娘啊,您老人家什麽時候聽說的我們公司,又從哪裏聽說的老板和同事喲?不會誤入傳*銷組織被洗腦了吧?

柳媽的話匣子根本關不住:“……送了好些吃的穿的實在的東西,還送了一臺冰箱……幾乎每周都來一次……”

柳青栾聽得有點兒着急了,插話問:“媽,我那個同事叫什麽名字您知道不?”

“我問過了,他說他叫雷峰!”

雷峰?柳青栾簡直要被雷死:“媽,您別跟我逗行不?”

“誰跟你逗了?他就是叫雷峰。一開始我也當玩笑話聽來着,他說他那個峰是山峰的峰……其實這名字挺好的,好記!小夥子人品就像山峰一樣!”

柳青栾越發覺得奇怪:“那……他長什麽樣啊?”

“你這孩子,你同事長什麽樣你問我啊?”

“不是……我們公司吧到那兒出差的不止一個,只有一個跟我關系特別好,我怕您搞錯了。雷峰應該是個化名,您也別戳破他,估計他知道做了好事不想被您惦記。您說說他的長相,我好謝謝他呀!”

“挺高的、挺帥的、有把子力氣、不怎麽愛笑……對了,我看他衣服的料子挺好的,又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氣勢,應該是個幹部吧?”

柳青栾聽完,徹底搞不懂這個世界了。

作為總裁的貼身助理,他從不知道總裁先生給柳媽送東西又送冰箱的事,更沒聽說過哪位公司同仁最近出差去到S市——還每周去看柳媽一次。

根據柳媽的描述,那個叫做雷峰的人倒是挺像冀揚的——但這不可能啊,冀揚每天都按時上下班呢,除非他會分*身之術,否則大白天的他不可能去關心柳媽,除非見了鬼了!

雷峰肯定是個假名——無論如何,那個人這麽下本又不留名,應該是個好人,畢竟柳青栾他家實在沒什麽東西值得壞人惦記啊!

柳青栾想到研發部那邊是不是有可能,于是請阿雯幫忙查詢。

阿雯聽完他的描述,當場就笑了:“我覺得吧,這事兒你不必查了,肯定是哪個有錢的好心人自願做扶危濟困的事。研發部那邊出差,一般都是出國參加研讨會或者交流會,從沒聽說到城鄉結合部獻愛心的。”她一邊說,一邊查公司員工的出差記錄,果然,近期沒有誰到過S市。

阿雯看柳青栾一臉困惑,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我覺得吧,不管是不是咱們公司某人做的,你都不要聲張。你只要心裏記着這事,時間長了真相自然會浮出水面的。”

柳青栾覺得阿雯似有所指,但判讀不出她所指的方向,正要追問,阿雯直接甩開他,跟她的姐妹們嘻嘻哈哈上廁所去了。

郁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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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得太快,轉眼到了年終。

公司的福利實在是好,年終獎在過小年這天就發了——這是冀揚的自信,他從不擔心提前發了年終獎,員工明天就不回來。

在柳青栾以前的公司裏,年終獎只是形式而已。他幹了三年,只拿過一次年終獎。

第一次沒拿是因為他2月份入職,幹了11個月不算一年。

第二次沒拿是因為老板孫強沒說發還是不發,財務就沒發。

現在的公司很好,年終獎的數額直接跟三方面挂鈎:一是入職時間、部門、職位,二是個人考核,三是公司業績。

公司的業績不必說,在冀總的帶領之下,公司上下一心、團結合作、力争上游,在同類型公司之中,就連財大氣粗的國企也競争不過他們。

個人考核柳青栾也不擔心,他對自己的表現很有信心。

部門職位同樣難不到他,他是總裁助理,雖然不是什麽幹部,但重要性有目共睹。

柳青栾唯一擔心的就是入職時間。他是9月份入職,滿打滿算都不夠半年。半年,就算公司不給他計算年終獎,他也只能閉嘴——個人總是弱勢的。但,錢啊,誰不期待呢?

午休時間,大家紛紛用手機銀行查帳,個個驚喜。

其實年終獎的多少是可以預計的,因為冀揚強勢在董事會推了一項制度——公司每年營收的固定比例投入科研,純收入的固定比例作為年終獎。公司今天的業績之好有目共睹,誰都知道年底必定荷包滿滿。

作為整個公司最新近的員工,柳青栾也偷偷查了一下工資帳戶。

天!發了兩萬多!

抵着小數點數了好幾遍,确實是兩萬多,柳青栾差點兒沒對着手機哭出來。

或許,芸芸衆生中,他的年終獎數額算不得什麽,那些社會精英随便買個中看不中用的包都不止這個數。但,對比之前,這兩萬多幾乎相當于他當時一整年的收入啊!當初在孫強的公司,他唯一那次年終獎領了八百塊都幸福了好久,這兩萬多……

他的視線有一點模糊,腦子也開始不太清楚了,現在的喜悅交織着過去的回憶……

天堂和地獄,是通過對比産生的,不到天堂,怎知地獄那般黑暗罪惡?

“年終獎發了不少吧?請客麽?”

柳青栾擡頭,冀揚就如一尊雕像站在他面前。

冀揚很少笑,但柳青栾知道,冀揚的臉是冷的,心裏是熱的——柳青栾還只是新人,按月發放的工資已經是當初孫強公司工資的兩倍多,他的夥食費也幾乎被冀揚包了……想到冀揚替他還了二十多萬、想到冀揚給他提供了這麽好的工作條件……或許,說成是冀揚給了他重新做人的機會也并不誇張吧?

那一刻,柳青栾眼中的冀揚恍如天神般偉岸,還自帶聖光。他努力忍住了眼淚,“冀總,謝謝您……”他嘴比較笨,只能在心裏默默立誓,他要為了冀總、為了這個公司而全力付出。

“好好工作,明年更多!”冀揚的笑容總是很短暫,但他嘴角的弧度有一種特別的力量,不僅彰顯他的自信,也帶給旁人鼓勵。

小年夜,柳青栾畢業之後第一次有幸參加了公司的年會。

以前在孫強的公司,十來個人想熱鬧也熱鬧不起來。現在看到大家從很久之前就滿是期待,他不由得感慨。

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這話太有道理了!

柳青栾是屬于那種沒什麽才藝的,唱歌路人水平、跳舞還不如路人。一個月之前接到年會通知要準備節目時,阿雯曾經帶着秘書組和助理組的姑娘小夥們來找他商量,在他萬般哀求之下,她們終于放過了他。

他不擔心自己的平庸成為別人才華的反襯——當姑娘們穿着短裙熱舞時,研發部的小夥子們嗷嗷直叫。

設計部總監端着蘇打水直翻白眼,拍着冀揚的胳膊說:“直男真是沒救了,這得多饑-渴才能發出狼嚎啊?總裁大人,您得想想辦法,這幫丫頭片子可不能讓她們跳槽流失,研發部這幫老少爺們兒得由她們吊着呢!”

一向嚴肅的冀總也開起了玩笑:“能內部解決更好,到時給他們扮集體婚禮。”

柳青栾拼命給阿雯她們鼓掌,忽然感到一股惡意粘上了他。

扭頭,李晶玉盯着他,正展示各種翻白眼的技巧。她旁邊坐着一個中年男人,那大概就是公司的李董事吧?

柳青栾懶得理她,反正她揉不扁他扯不圓他,而且,他知道她調查過他——他和冀揚之間根本沒什麽,他問心無愧。

年會的高-潮在抽獎環節,董事會的頭頭們輪流在抽獎箱裏抽出一個號碼,號碼對應了員工們的工號。公司雖然不至于直接弄出寶馬車這樣的土豪獎品,但手機、現金、黃金神馬的還是應有盡有。

依照董事在公司股分所占的比例,分額最高的翼揚最後上揚,5萬元的現金由他抽取,李董事緊挨在冀揚之前,他是公司第二大股東。

輪到李董事了,他有意讓他的寶貝女兒露臉,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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