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蹤俠影錄第 52 章 (2)
重。”雲重道:“将他們扶進帳來,叫女兵替他們包裹傷口。”雲重所帶的十八個侍從,都是禦前的一二等侍衛,個個武功高強,一可當百,所以比對之下,損失甚微。
女兵們手忙腳亂,剛剛替三個受傷的戰士紮好傷口,只聽得衛士又進來報道:“賊兵在山頭上燒起火堆,黑煙沖天,不知何故?”話猶未了,又聽得外面尖銳的號角之聲響了起來。
號角急響,但卻并無賊人沖來。雲重道:“不好,他們點燃烽火,吹起號角,定是招集援兵,只怕拂曉之前,還有一場惡鬥。”叫随從們仍按以前的戰鬥部署,兩人一組,散在帳幕四邊。
賊兵的號角響了一陣又停下了,只有火煙随風飄來,外邊一片寂靜。雲重上前仔細察視澹臺鏡明問道:“好一點麽?”澹臺鏡明道:“舒服多了。”秀眉一豎,忽道:“我看這些賊兵,不是普通的強盜。”雲重:“怎麽?”澹臺鏡明道:“若然是志在偷營劫物的普通強盜,他們也不必蒙着面孔了。”雲重道:“你以為是蒙古兵麽?休說也先不敢如此膽大妄為,那三個被我們打死的蒙面人,我已叫人檢查過了,都是漢人。”澹臺鏡明道:“那他們為何要蒙着面孔?蒙古境內,又怎會有這許多漢人強盜?”雲重眉間一皺,忽地說道:“他們是怕被我們認得,用毒手傷你的那個蒙面人身形好熟,我似乎是在哪裏見過似的。”澹臺鏡明道:“你再想一想。”雲重道:“哦我記起了,那是我在校場比武,奪武狀元之時,所見過的。只是那時來比武的舉子甚多,我又沒有和他交手,卻想不起他到底是誰。”
歇了一歇,雲重嘆息道:“可惜剛才沒有将他擒着。”剛剛說到此處,帳篷忽然如受重物所壓,凹隐下來,雲重大驚躍起。只見帳篷陡地裂開一個大洞,一個人丢了下來,正是那個傷了澹臺鏡明的蒙面家夥。雲重叫道:“是哪位高人在與我相戲?”忽見從裂口處又躍進一人,哈哈笑道:“我替你将惡賊擒來怎說相戲?”澹臺鏡明喜極而呼,原來來的竟是張丹楓。
雲重睜大了眼,做聲不得,心道:“張丹楓端的神出鬼沒不可思議。”張丹楓道:“你将他的面具拉下一看。”那蒙面人似乎是被張丹楓點了穴道,摔倒地上,動彈不得。雲重拉下他的面具,原來卻是沙無忌。雲重記得他在校場比武之時被鐵臂金猿的師倒陸展鵬打下擂臺的,當時只以為他是一個普通的舉子,卻料不到他是縱橫兩國邊境的大賊。
雲重怒氣沖沖,道:“張兄,你把他穴道解開,待我審問他。”張丹楓一笑,道:“他們已來了援兵,還有高手相助,就要再來進攻,哪有時間容你細細審問?”澹臺鏡明知道張丹楓智計多端,沙無忌又是他所擒來必知底細,立刻說道:“張大哥,咱們人少,只恐不耐久。還要請你設法。”張丹楓道:“雲兄,那就請恕我毛遂自薦,借箸代籌了。”雲重此時對張丹楓亦是甚為佩服,道:“請你施令便是。”
張丹楓道:“立刻撤走!”雲重道:“黑夜之中,不知敵人虛實,又有婦女,撤走豈不更為危險?”澹臺鏡明微笑道:“張大哥必有高見。”雲重默不作聲。張丹楓道:“你将要交與瓦刺的禮物,都放在一匹馬上。叫其他的人都棄了馬匹,随我沖出,保你毫無傷損,而且可立大功。”
雲重半信半疑,瞧了澹臺鏡明一眼,澹臺鏡明道:“你不必為我擔心,我能走路。”一躍而起。張丹楓道:“原來是澹臺妹子受了傷麽?既能走動,便走無防,過一個時辰,我替你治。”叫女兵選了一匹好馬,将厚絨包着馬蹄,把要帶的東西都放在馬背上。雲重也叫侍衛出去傳令,一個傳遞,不一會,十八名随從都集中起來,卷起帳篷,背起傷者,悄悄地随着張丹楓撤走。臨走之時,張丹楓叫他們在每匹馬的屁股上都插上一刀,那些馬負痛狂嘶齊向敵人的陣地沖去,威勢極是吓人,黑夜之中,敵人只以為他們反攻偷襲,慌忙迎戰。張丹楓趁着敵人混亂之時,已帶着衆人蹑手蹑腳地排成一條散兵線從西邊的一條小路沖出。
每個人都有輕功的底子,馬蹄包上厚絨,走路也無聲音,又是在混亂之中,敵人竟沒發覺。走了一陣,雲重奇道:“這條路怎麽沒有敵人把守?”張丹楓笑道:“這條路沒有出口,是個絕地,有十來個哨兵給我結果了。小心,下面一段路越來越險了。”兩旁山石嶙峋,荊棘遮道,張丹楓手持寶劍,牽着馬匹,領先開道,衆侍從都是一身武功,披荊斬棘,不一刻就到了外面。月黑風高,只有幾點疏星,黑黝黝的看不清外面的地形,但覺得外面是一大片寬闊的草地,似乎是兩山之間的峽谷。
雲重噓了口氣,道:“沖是沖出去了,但縱馬之計,只能騙過一時,前面有大山擋路,黑夜之中如何越過?終須給他們發覺。”張丹楓笑道:“我正要引他們到此地來。”指揮衆人搶上高地埋伏。過了一刻,只見火光蜿蜓,有如長龍,果然是賊兵發現,追蹤前來。張丹楓待敵人踏入草地忽地哈哈大笑,笑聲一發,四面山鳴谷應,黑夜之中,敵人不知道他們躲在何方,四處亂撲,驟然間,忽聽得呼號救命之聲四起。張丹楓喝道:“将石頭滾下,打這些王八羔子!”山上多的是磨盤大的岩石,尋常人數人推之不動,雲重的侍從卻個個都有數百斤氣力,一聲令下,大石紛紛向山下滾去。火把光中,只見賊兵在草地上掙紮亂滾,十之八九都好像矮了一截似的,站不起來。亂石一滾,壓在身上,更是慘不忍睹。
雲重仔細看時,只見草地上泥漿有如沸了的水一般,層層湧起。原來下面竟是一個大沼澤,上面覆着綠萍,黑夜望去就像一大片毛茸茸的草地。賊人陷在沼澤之中,已是難于掙紮出來,給石頭滾中的更是斷手折足,立遭沒頂。雲重大吃一驚,原來他們剛才竟是從沼澤邊緣通過,要不是張丹楓熟識地形,黑夜之中,定然失足。
澹臺鏡明道:“饒了他們吧。”張丹楓下令停止滾石,卻對雲重笑道:“喽兵呵恕,首惡難饒。我和你去捉他們一兩個人。澹臺妹子,你在這裏稍待片刻。”
張丹楓帶雲重從山坡繞出,這時從沼澤中掙紮得脫的賊兵已是潰不成軍,紛紛逃走,張、雲二人悄悄掩出,只見适才那蒙面老漢和另一個蒙面人殿後,一路吆喝,要亂軍聚合。張丹楓與雲重陡地跳出,張丹楓向那蒙面老者一劍刺去疾若飄風,那老者向旁一閃,呼的一掌橫掃,豈知張丹楓身法比他更快,似是早已料定他的退路,劍鋒一偏,恰恰刺中他的肩頭,那老者一掌劈空,早已失了重心,又中了一劍,立刻一個倒栽蔥跌在地上,張丹楓一把抓着他的衣領,像麻鷹捉兔一樣将他提起來。雲重撲向那蒙面人,反手一掌也正打着,卻聽得聲如敗革那人晃了一下,竟未跌倒,原來他裏面穿有護身的犀牛皮套。雲重一掌将他的皮套震裂,左右開弓,第二掌跟着連環疾掃,那人哼了一聲,骈指向雲重腰間一戳,迅即反身一腳,腳尖上挑雲重的手腕。這兩招用得狠疾非常,竟是西藏天龍派的上乘武功,那一戳一踢本不稀奇,但連接兩招卻教人非閃避不可,雲重只得撤掌護身,那人溜滑之極,立刻逃跑。
張丹楓擒了那個蒙面老者,轉過身來對個正着,那人猛發一拳,張丹楓将蒙面老者往前一擋,一個閃身,左手一揚,只聽得那蒙面老者殺獵般地喊将起來,中間雜有尖銳的叫聲,卻是那逃走的蒙面人所發。張丹楓哈哈大笑,看那蒙面老者,卻已經被同伴的拳頭打得暈死去了。
雲重指着那逃人的背影道:“這人的武功最強,只稍遜于我輩,在今晚來暗襲的敵人中,以他最為高明了。張兄何故放他逃走?”張丹楓笑道:“當捉便捉,當放便放,這個人嘛,還是放他逃走的好。”雲重覺他故弄玄虛,頗為不悅,但又怕他另有神機妙算,只有不再诘問。
兩人回轉原來的地方,還未到一頓飯的時刻。澹臺鏡明贊道:“好極!關公杯酒斬華雄亦不過如斯!”張丹楓道:“好啦,今夜沒事了,他們可以安安靜靜地睡一覺啦。至于你我,可還有些未了之事,雲兄,現在是該你升堂審問了。”叫衆人搭起帳篷,各自歇息,他和雲重、澹臺鏡明三人卻用冷水噴醒那個蒙面老漢,扛進帳幕。
張丹楓早料到是誰,拉下面具一看,果然是沙無忌的父親沙濤。張丹楓冷笑道:“你叛友求榮,通番賣國,百死不足以蔽其辜,今夜之事,幸早在我的意料之中,否則兩國之間,豈不是又給你攪起一場戰事?”雲重也喝道:“大明的使者與你何冤何仇,你何故要将我們殺害?快快從實招來,否則有你苦吃。”沙濤叫道:“我完全無意将你們殺害,更非想挑起兩國幹戈。”雲重道:“那你為何帶領喽兵前來偷襲?”沙濤道:“這、這……”讷讷不敢出口。張丹楓冷笑一聲,道:“你說不說?”骈起雙指,向沙濤脅下一戳,沙濤頓感有如千百銀針刺體,痛苦難當,道:“你饒了我吧,我說,我說。”張丹楓向他的相應穴道一拍,解了這獨門點穴的功夫,道:“若有半字虛言,再叫你挨我一指。”沙濤道:“是也先指使我的。”雲重吃了一驚,道:“胡說。”沙濤道:“也先本意叫我們将你擄去,然後再由他派兵救回。僞作是官軍打賊,這樣你便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由你不對他感恩戴德。”雲重一時之間尚想不通,張丹楓笑道:“這計策好毒,真是一石三鳥之計。第一是先折你天朝使者的威風,叫你掃盡顏面。”澹臺鏡明道:“他将你救回,你落在他的手中,等于是俘虜的身份,說話也不響啦。”張丹楓道:“這樣,在締和之時,他便也占盡便宜提出屈辱的條件,你在他的掌握之中,硬也硬不起來啦。當然這都是他的一廂情願。”雲重仔細一想,自嘆腦筋遲鈍,不及張丹楓和澹臺鏡明的心思靈敏。
張丹楓道:“也先派來的官兵,和你們在什麽地方相約碰頭?”沙濤道:“就在前山山口。”張丹楓道:“果然你并無虛言,好,饒你不死。”在他身上拍了兩下,将他的琵琶骨震碎,把他的氣力全都破去,叫他終身殘廢,縱有毒掌,也不能運用傷人。又将沙無忌提來,也依法炮制,将他們二人推出帳外,叫他們自己覓路逃生。
雲重道:“明兒如何應付瓦刺的官兵?”張丹楓道:“你先好好地睡一覺,養足精神,自能應付。總之你絕不會丢臉便是。”澹臺鏡明道:“張大哥神機妙算,真是人所不及,怎麽事事都像在你的意料之中?你難道有未蔔先知的本領?”雲重也有許多疑惑,想請張丹楓解釋,張丹楓一笑擺手道:“天機不可洩漏,明兒一早,你們全都知道,何必着急。雲兄,你們都該睡啦。”
雲重滿肚皮納悶,正想去睡,張丹楓忽道:“我幾乎忘了一事,你且等一會兒。澹臺妹子,你的腳感覺如何?”澹臺鏡明試走兩步,道:“好像有點不能用勁。”卷起褲腳一看,雲重驚呼道:“腿肚子都紅腫啦,丹楓,你不是說有辦法包她治好?”張丹楓道:“不錯,但要你給她來治。”取出一枚銀針道:“你在她腳跟湧泉穴刺兩針,再在尾闾的鳳尾穴刺兩針,明兒一早,紅腫便消,好,你不必着忙,我再詳細教你針灸之法。”指手畫腳地說了一遍,又道:“瓦刺氣候不好,許多人都會得關節疼痛之症,我這針灸之法,不但能治筋骨麻痹,連腳跛了都能治好,雲兄,你不可不學。”雲重心道:“她又不是腳跛,要你這樣羅唆?”對張丹楓的絮絮不休,甚感心煩,道:“改日再學也不遲。”張丹楓道:“非學不可!你怕麻煩是不是?好,我将這秘本都交給你啦。澹臺妹子,你非督着他學不可。”摸出一本書,将其中之一章撕下,硬塞到雲重的手中。雲重大為奇怪。正是:
深心君不識,好意後來知。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