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第 22 章 填報

填報

高考終于考完了，但成績還沒出來，晚上吃飯時，唐父和唐母假裝不經意地開口：“你高考完以後有什麽打算，就留在我們省嗎？”

“可能不會吧。”唐茉妍看着碗裏的米粒，上面沾着糖醋排骨的醬汁，讓人食指大動，她卻遲遲下不去口。

其實很久以前就想過這個問題，她曾經和他說過她想去蜀大。

養了多年的女兒終于要飛了，盡管諸多不舍，唐父唐母還是給唐茉妍換好了手機，買了電腦，平板，很多新衣服，甚至是化妝品。

終于到了查成績那天。

燈光柔和，唐母端坐在電腦前，反複輸着準考證號。唐茉妍和葉佳棠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天。雖然她感到怎麽樣都無所謂了，但還是在安撫着緊張的小葉。

一個節骨眼上，手機的上方彈出了一個通知窗，唐茉妍下意識地一瞟，後知後覺這就是她的高考成績了。

即使很想遮住了一門一門看，但奈何她一眼就已經掃完了大半。

語文：125

數學：118

英語：136

物理：89

化學：99

生物：94

她轉屏到計算機，輸入了這幾門的分數。

總分：661/3661

算是考差了。

今年數學簡單，班裏好多人都是一百二三十，理綜也不出彩，物理算是差的。

明明可能是一生中最重要的考試，可她卻無喜無悲。

只是可能報不了蜀大她想去的專業了，她不想因為院校而放棄自己的專業。

而她想學的專業只有兩個，一個是臨床醫學，一個是應用心理學。

當醫生是為了當年奶奶的期望，或者是想為社會多做一點事，也是想讓自己閑不下來。

應用心理學，是為了讓自己更好地和別人交往，希望能看透一些別人的心思。讓自己在社交中不那麽無力。

看了一會兒心理學的學校，發現學心理學最适合的地方是渝大。

渝大當然在渝州。

他也在渝州。

填志願由唐茉妍一人操手，看着幾十個志願坑位，她仿佛又回到了之前挑燈夜戰的日子。

最後，她心一狠，第二志願填了渝大的心理系。

如果真的遇到，那就算他們還有緣分未盡吧。

她對許函，有很多很多的不甘心，和一點點自己也不願意承認的餘情未了。

第一志願，她想盡自己的力量，搏一把蜀大，臨床醫學，這是她三年的執念。

後面的志願幾乎都落在了桐禾邊上的大城市。

她問葉佳棠填了哪裏，她說她也想去蜀美，兩個人要當很久的好朋友。

還在一個班裏，唐茉妍打聽到周一新的成績，他考的一般，在省內上學。

她打開很久沒用的□□，發了一條說說：“成績出來了。【哭】”

一些高中同學，甚至是初中同學，都來問她的分數。

她是有私心，她總覺得他會來問她多少分。

心有靈犀一般，一聲與衆不同的短信鈴，唐茉妍身上的雞皮疙瘩都在一瞬間冒了出來。

這是她給他單獨設的鈴聲，一設完，他就沒主動再給她發過消息的鈴聲。

“幾分啊”

唐茉妍的手指劃過屏幕，留下清脆的打字聲，因為冥冥之中的早有預料，所以平靜無比：“661”

她本來以為他不會再發了，但他回了一個OK。

也不能代表什麽。

她沒有像以前一樣死皮賴臉地繼續回下去，直接退出了界面。

雖然她也很好奇他的分數，好奇兩個人還會不會被未來的紐帶拴住。

可是收到的錄取通知書上面大大的蜀大标志，卻出乎了唐茉妍的意料。

這是什麽運氣，正好踩線進去。

她看着通知書發怔，喜悅後知後覺地湧了上來，她三年的努力終于開花結果了。

唐父唐母本來說是要和她一起去蜀城玩一圈，但突然又有了生意要處理，只好讓唐茉妍和葉佳棠兩個小女生結伴，拎着大包小包，鍋碗瓢盆，先去蜀城玩兩天，再開學。

桐禾離蜀城很遠，坐高鐵要從早坐到到晚。唐茉妍和葉佳棠依依惜別了父母，坐在位子上，不約而同地沒有看手機，而是盯着窗外的藍天白雲，看風景飛一般的回退。

她們的心情就像小學生出去郊游一樣歡快，到了蜀城，她們第一次用手機自己打車到酒店，辦入住，收拾了東西，換上晚上去逛夜市的衣服。

唐茉妍把自己的頭發梳順，在要紮成馬尾的時候停頓了下來。

她對發型的研究，一直以來充其量好像就是馬尾紮高一點或者紮低一點，多留點碎發，或者梳個大光明。

她好像完全不會別的發型了。

“小棠子，快來給我研究個新發型啊。”唐茉妍悄悄地繞到了葉佳棠的身後，看她正在盤丸子頭。

有一氣呵成的大師感。

紮完了自己的，葉佳棠給唐茉妍紮麻花辮。

少女如蔥管般的手指在烏黑的發絲裏靈活穿梭，形成鮮明對比。

紮完了，葉佳棠把發辮扯了扯松，後退兩步，打量了一番唐茉妍，啧啧贊嘆：“美女啊，還沒看你紮過馬尾辮以外的發型呢。”

說着，葉佳棠飛快地掏出了手機，伸長手臂。唐茉妍看着面前一臉茫然的自己，反應過來，眉眼彎彎，比了一個耶。

下一秒手機就是叮咚一聲響，“我們的照片已經發你了，記得存一下啊。”葉佳棠抛了個媚眼。

唐茉妍打開照片，細細地看，猛然發現自己的臉已經褪去了青澀，雖然大體上沒怎麽變，但眼角上翹，鼻梁高高，氣質變得更加成熟，不再是之前那個一臉青澀和機靈的小小少女了。

她挺喜歡現在的自己的。

兩姐妹背着包，并肩走了很多景點。

若幹年後回憶，發現那時的天色和風的氣味是那麽迷人，是忘不掉的回憶。

兜兜轉轉幾天，終于要開學了。

唐茉妍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走進了朝思暮想了三年的蜀大。

學校門口停滿了出租車什麽的，到處都是來參觀的家長的學生。迎新的橫幅紅的亮眼，唐茉妍沒有原因的心情很好，不自覺地扯開了嘴角。

這一刻，她仿佛當回了好久之前的自己。

自顧自地笑了一會兒，擡眼，驀然瞟見斜前面的一個黑色的人影，冷白的皮膚，漆黑的頭發，幹幹淨淨，正好看向她。

心跳停擺，唐茉妍的笑容瞬間僵在了嘴角，上不上，下不下。

她仿佛沒看到一樣移開了眼睛，

她強行按耐着自己不去想這些事。心卻報複一樣的狂跳，面上一下子灼熱起來。

她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想要去寝室放東西。

走到樓下，有樓下的學長幫她把東西搬上去。唐茉妍想到男寝樓下的學姐，知性溫柔，感覺一看就會是許函喜歡的類型，心裏又像被扯住了一樣。

酸酸澀澀，好久都沒有過了。

無疑，唐茉妍不喜歡這個感覺。

她心裏被點起的熊熊火焰瞬間仿佛被一盆冷水澆得幹幹淨淨。就像有雲層從她頭上飄過，遮住了陽光一樣。

她不禁想，那麽久了，要不還是算了吧。

算了的話，她就再也不用為了他吃醋，不用再老是想着他。

雖然沒有看見許函和學姐有什麽交流，但她就是不開心。

奇奇怪怪的占有欲，她恨不得把他藏起來，不讓別人看到。

她真的很厭惡這樣的自己。

回憶是懲罰，懲罰不向前的人。

她心一橫，沒有再折回去找他，自己收拾完東西就去辦校園網什麽的，逛校園。

校園在大學裏不算大，但歷史悠久，綠樹白牆，風格和桐高甚至有些相像。

唐茉妍走在路上，靛青色的短袖，上面是幾個大大的白色塗鴉字母，下面配一條白色的百褶短裙。

按照她一概休閑的風格，沒有特意突出腰身比，把上衣紮進去，而是任由它垂下來，堪堪蓋住了臀部，顯得那一抹白色愈加的短，愈加的白。短袖的顏色選的很好，又低調，又襯得皮膚雪白，青春靓麗。

她獨自一人，忙完了所有事，就像當年高中開學一樣。在回寝室前，她想了想，先去了校門口的一家面包店。

打開寝室門，這是一間四人寝，上床下桌，環境裏料之外的還算不錯。一張床上已經躺了一個人，在玩手機。還有一個人在鏡子前抹護膚品，她的面容姣好，氣質甜美。

注意到她進來，就開口打招呼，笑容得體大方：“你好啊，我叫王楚櫻，叫我小櫻就好了。”

唐茉妍心裏還是有點忐忑，深吸一口氣，撐起了笑容：“唐茉妍，以後多多指教。”

然後，她開始整理東西，拿出自己剛才買的面包，給王楚櫻和邊上埋頭收拾東西的同學，分了許多。

快到飯點了，兩人看唐茉妍的眼神裏充滿了“感激”，謝過她之後紛紛狼吞虎咽起來，大家的關系一下子拉近起來。

另一個女生頓了一下，也開口介紹自己。

她的皮膚并不白，也不太細膩，在悶熱的空氣裏泛着油光。嘴有點凸，戴眼鏡，卻遮不住顧盼生輝的眼睛，形狀像一彎月牙，很好看。

“我叫淩菊。”

“唐茉妍。”

話音剛落，又有人推門而入。恬靜淡雅的笑容，甚至有淡淡的書卷氣息。一進門，就不卑不亢，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紹：“我叫蘇杏，和你們應該不一樣，英語專業的。”

唐茉妍的腦袋卻轟然一震，久遠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洶湧而來。

那時候她剛加上潘怡蓉的□□，因為好久沒見，所以聊了很久。就在兩人快要說再見的時候，蓉姐一拍腦袋：“有件事差點忘記說了，你想不想聽許函的八卦啊？”

就在唐茉妍考慮如何委婉地說想聽的時候，潘怡蓉果然沒讓她失望：“我們初中的時候，有個女生挺喜歡他的。”

“啊？”唐茉妍的肩仿佛一下子被一只無情的手按壓了下去，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知道裏面是什麽奇奇怪怪的占有欲在作祟，負罪感在加重。

做了個深呼吸，唐茉妍用最輕描淡寫地語氣回答：“哈哈哈哈哈哈，許函這麽二的人都有人追，談了麽。”

還好是網絡世界，人無法面對面，不然像唐茉妍這種不擅僞裝的人，已經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語氣和神态說出這句話了。

“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他倆那個時候關系挺好的。蘇杏當時理科不是很好，老師還讓他們兩個互助學習呢。”

唐茉妍強撐着聊了幾句，就說了再見。

接下來的幾天，大家都忙着買生活用品，認路，選課。唐茉妍也沒有再碰到許函，只是偶爾想起他，猜想他會不會在高高的，翠綠的梧桐樹的影子下低頭看手機。

為什麽不主動聯系他呢？

唐茉妍想過，可能是高中那一段日子，真正無憂無慮的時間太少了，而後面兩人之間的沉默卻太長太長。

他們不能再有以前那樣多的共同話題，如果是單純的寒暄的話，也不能達到想要的效果，就幹脆什麽都不說。

也有可能，他有個喜歡的人，他為了她，才來的蜀大。

而這個想法裏的主角，唐茉妍原本還以為是她。她覺得自己沒有動機再去嫉妒，再去幻想，幹脆離得越遠越好。

不過總有好的事情，唐茉妍這次和室友的關系卻是非常融洽。王楚櫻和淩菊都是非常好相處的人，包括蘇杏，江南的風韻，娉娉婷婷的煙火氣息，在她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讓她自己都心生好感。

一天早上，大家一起去上必修課，唐茉妍正在想自己要不要趁着這兩年學生，去染個頭發，不然萬一自己後來當了醫生，病人看着自己五彩斑斓的頭發都不信任自己。染什麽顏色好？她想起了自己當年的紅毛控，又覺得顏色太豔麗了，自己駕馭不了……

正想入非非時，她的眼神掃過了一道黑色的身影，又是黑色，冷峻的像夜空的黑色。

那個人從她們面前走過，和他的朋友，沒有和她們有任何交流。

唐茉妍有一絲竊喜，因為這說明許函和蘇杏現在至少不是那種，特別好的關系。但她也不禁疑惑，明明之前還會問她的分數，但為什麽現在卻假裝不認識？但由于自己還沒做好和他接觸的打算，所以她還是什麽都沒表現出來。

上完了課，唐茉妍遠遠地看着他的背影，平靜的表面下，她知道是求而不得的貪婪。

已經快到中午了，天空應該已經大亮，現在卻是一片沼澤般的凝重，灰綠得讓她神經質般地想起重鉻酸鉀。夏季的熱風吹在她身上，微微汗濕的頭發貼在她白皙的手臂上。遮天蔽日的梧桐樹，畫面和她肖想的一模一樣。

突然，一滴冰冷的雨重重的砸在唐茉妍的鼻梁上，果然下雨了，她轉過身，跑回教學樓，不再往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