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蹤俠影錄第 42 章 (1)

更新時間:2007-1-12 23:23:21 本章字數:16618

山上有一座尼庵,庵旁一片紫竹林,圍以紅牆,千叢修竹高逾牆頭,景致十分幽雅。愈近那香氣愈濃。張丹楓道:“怎麽不聽見兵器磕擊的聲音?”雲蕾也是驚疑不定,抽出寶劍,腳尖一點立刻施展上乘輕功,身子平空拔起。張丹楓道:“此地定有前輩高人,不可冒昧。”伸手要拉,已來不及。

雲蕾躍上牆頭,忽聽得一聲冷笑,好像有人在耳邊喝道:“撤劍!”聲音柔潤,竟似女子之聲,雲蕾心中一怔,只覺劍柄一顫,似是被什麽東西往外一扯似的,雲蕾身軀晃了幾晃,幾乎跌下牆頭。幸而她年來武功頗有進境,寶劍未致脫手,回頭一望,只見張丹楓也躍了上來,面上亦是露出驚異的神色。原來他躍上之時,也與雲蕾一樣耳邊似聽得有人喝令“撤劍”之聲,他的功力較雲蕾高出一籌,立即辨出微風飒然的聲息,急将衣袖一拂,只聽得“嗤”的一聲那“暗器”已附在袖上,低頭一看,竟是一片竹葉,而且竟然把自己的衣袖劃了一道口子,就如用薄刀片拉過一般,張丹楓也不由得大吃一驚,這種“摘葉飛花傷人立死”的功夫,只是聽師父說過,自己可還是現在才第一次見到!

再看雲蕾那口寶劍時,只見劍刃被兩片薄薄的竹葉包住,雲蕾的寶劍可以削鐵如泥,但對付其薄如紙的竹葉,卻是毫無着力之處。真想不到那人是怎麽練的,竟能将竹葉當成暗器,而且有那麽大的勁力。就在此時,竹林裏也傳出一聲驚奇的微“噫”聲,似是那位前輩高人,對張、雲二人的功力,也頗為感到意外。

張丹楓道:“弟子張丹楓、雲蕾路過此山,不知前輩在此請恕冒昧。”通告之後,只聽得先前那聲音又道:“你們也是玄機逸士的門下嗎?好,都給我下來。”張丹楓告了個罪,與雲蕾一同躍下,只見竹林深處,有兩個女人正在比劍,一個是中年美婦,另一個卻是白發滿頭的老婆婆。

雲蕾又驚又喜,叫道:“師傅,你好!是弟子來了!”那中年美婦正在吃緊,只是“嗯”了一聲,竟不敢分心說話。

張丹楓聽了雲蕾的稱呼,自然知道這中年美婦便是飛天龍女葉盈盈,他久聞這位師叔的劍法與自己的師父齊名,這時仔細一看,只見她手持一把普通的青鋼劍,所使的招數與雲蕾的劍法相同,但輕靈迅捷之處,卻不知高出多少!劍使得如此迅疾,但卻不聞半點風聲,真有如流水行雲,極盡神妙。張丹楓心道:“果然名不虛傳。可惜我的師父還沒有趕到,要不然他們二人雙劍合璧,定能戰勝這個老婆婆!”原來飛天龍女已然厲害之極,但那位老婆婆還更要高明得多,她使的只是片竹片削成劍形,雖然被飛天龍女的劍光裹住,但張丹楓卻看得出來飛天龍女卻是處處被她克住。

你道飛天龍女又是怎麽來到這竹林的?原來她這次下山,正是心事重重。潮音和尚要她陪同去責問謝天華,若然證實謝天華是叛師投敵,就要她合力将謝天華除去。她與謝天華彼此有情,雖然分別了十二年仍是彼此思念,她素來知道謝天華為人精細,他若然真是投到張宗周門下,必然另有用心,可是未知道确切的事實之前,卻無法說服潮音和尚。因此她也只好不為謝天華辯解,就同潮音和尚下山。将到雁門關之時,她心情動蕩之極,一方面是因意中人即将見面,故此激動;一方面也害怕謝天華不肯把真正的事實說出來。若然潮音和尚要她動手那豈不是左右為難。

她盤算之下,定了一計,昨晚在雁門關內的旅舍投宿之時她就對潮音說,說是自己連日奔馳,不慣關外的氣候,身體有點不适,這晚準備運用氣功療法,恢複精神,恐怕明日不能早起,推說潮音馬快,叫潮音先行,自己随後即到。其實她未到四更,就已先去,她是想趕在約會地點的前面,先把謝天華截着,問明原委。她顧慮到謝天華的做法,必是為了某一機密的事,也許不願告知潮音和尚,但卻必定會告訴自己。潮音和尚是個魯莽之人,哪知師妹的用心,他動身之時,還以為師妹正在酣睡呢。

飛天龍女葉盈盈的輕功在同門之中號稱第一,她四更動身天亮之後,已到了雁門關,再向前行,意圖與謝天華相撞。她來得太早,又走了約摸一個時辰,仍未見謝天華的蹤跡,她不禁心中暗笑,笑自己太過心急,當下放緩腳步走入一處山谷。這山谷正是從瓦刺通向雁門關的一處要隘,谷中地氣暖和,山坡上梅花雜開,風景甚美,飛天龍女就在這裏等候謝天華。山風吹來,忽聞得一縷異香,沁人脾腑,葉盈盈心中一怔,原來這種香味乃是她在師父玄機逸士的靜室中聞過的,這種香味非蘭非麝,香遠而清。當時葉盈盈就很奇怪,師父年已七旬,為何還像自己一樣喜歡用香料?但以師父的尊嚴,她當然不敢多問。

此際,她又聞到這種異香,與師父靜室中的那股香味,一模一樣,心中更是奇怪。看看天色,距離中午尚遠,不由得追蹤這種香味,直上峰巅,但見一座尼庵,庵旁一片紫竹林,那股異香就是從這片紫竹林飄散出來的。

葉盈盈走入紫竹林中,她也像張丹楓與雲蕾一樣,受到那老婆婆竹葉暗器的襲擊,以她的功力,當然不會受到傷害,但亦已知道紫竹林中的隐者,一定是位前輩高人,當下通知求見道:“弟子玄機逸士門,請問前輩法諱。”哪知一言甫畢,只見那老婆婆面色倏地一變,發出冷冷的笑聲。

葉盈盈正自驚詫,那老婆婆冷冷一笑,說道:“你是玄機逸士的門下麽?素聞玄機逸士的武功,天下第一,你敢佩劍入林,當然是精于劍法的了,好,我就試你一試,從其徒而觀其師,看看玄機逸士的劍術,又有什麽別創的新招?”葉盈盈聽她這話,好似是與自己師父相識,哪敢動手,當下賠罪說道:“弟子不知此處規矩,不準佩劍入林,請恕冒昧。”哪知這老婆婆甚是不近人情,飛天龍女越推辭,她就越發生氣,非逼飛天龍女動手不可。

飛天龍女無奈,只好亮出劍來,道:“請前輩賜招。”那老婆婆取了一片竹片,手掌削了幾削,削成劍形,道:“好吧你若能削斷我的竹片,我就放你下山。要不然你就留在這兒伴我,等你的師父來帶你回去吧。”飛天龍女也是一副倔強的性兒,聞言不禁心內暗暗生氣,想道:“我的百變玄機劍法何等神妙,豈有削不斷這竹片之理,我不過敬你是位前輩罷了,難道當真怕你不成?”

當下亮開劍式,各自出招,飛天龍女頭一招就用師門的絕招“雲髦三舞”,一招三式,劍尖一點,即分成三路卷來,要将那竹片一下絞斷。哪知這老婆婆的武功真個神奇,她的竹劍竟然從劍光包圍之下,直遞進來,飛天龍女削她的竹劍,她的竹劍卻是如影随形,附在飛天龍女的劍上,饒是飛天龍女何等快捷,她卻像紙紮的人一樣,随着飛天龍女的劍路飄來晃去,休說削不斷她的竹劍,連她的衣裳也沾不着。飛天龍女大驚,振起精神,一陣強攻,那老婆婆只是施展粘連二訣,就将飛天龍女的攻勢,輕描淡寫地一一化開,連連冷笑道:“玄機逸士所創劍法亦不過如是,看來你是注定要陪我這老婆子的了!”

日影漸漸移動,看看已到午時,飛天龍女又急又怒,想脫身又被她的竹劍纏着,擺脫不了。于是取出吹管,發聲召喚。那老婆婆聽了一陣道:“咦,這吹管倒很有趣,怎麽我這竹林卻選不出這樣好的竹子呢?這吹管的聲音也很好聽,借給我瞧瞧行不行?”葉盈盈不理不睬,一面與她過招動手,一面鼓足氣力,将竹管吹得更為響亮,那老婆婆竹劍一指,将葉盈盈的青鋼劍牽過一邊,左後一伸,便來搶葉盈盈的吹管。葉盈盈在小寒山面壁十二年,除了精修劍法之外,還練成了兩種極厲害的功夫,一種是流雲袖法,能用彩袖作為軟鞭卷敵人的兵器;一種是九星定形針,能用飛針同時射敵人的九處穴道。這時見老婆婆伸手搶吹管,右邊露出破綻,急将彩袖一揚,就把她的竹劍卷着,正想一奪,只聽得嗤的一聲,彩袖已給那老婆婆雙指一劃劃斷了一截,吹管也給她搶去了。那老婆婆笑道:“你這一手功夫還算不俗,可惜內勁稍差,還是弄不斷我的竹劍,沒說的,你還得留在這裏陪我玩玩。”

那老婆婆的竹劍給飛天龍女的彩袖一卷,雖然瞬息之間便脫了出來,但也給震開了叉,不過未曾折斷。而飛天龍女的衣袖卻給她劃斷一截,吹管又被搶去,比對起來,自是那老婆婆大占上風。但她的輩分極尊,見飛天龍女有這一手功夫,也不禁暗暗佩服。飛天龍女吃了大虧,第二套絕技又接連而至,手指一彈,把夾在指端的九星定形針接連飛出,這九星定形針可以同時打九處穴道,厲害非常。那老婆婆将吹管搶了之後,随即笑道:“這玩意兒倒有趣,我吹吹看。”湊近唇邊一吹,發聲清越,比飛天龍女尚勝幾分,飛天龍女的九星定形針剛剛發出,被她的吹管一吹,都飛散了。那老婆婆笑道:“你的劍法還未盡展所長,咱們還是比劍的好。”竹劍一揮,又把飛天龍女的青鋼劍膠着了。

日過中天,相鬥已有一個多時辰,飛天龍女兀是脫不了身想起謝天華這時已應到雁門關外的約會地點,吹管之聲不知他能否聽到,心中既是焦急,又是煩惱。忽見外面有人跳入,初時還以為是謝天華,卻不料是自己的愛徒雲蕾,雲蕾的身後還有一個俊朗的少年。飛天龍女未曾見過張丹楓,但只一瞥之間已感到他眉宇之間隐隐蘊藏的英氣,覺得這人的本領,斷不會在自己的徒弟之下。

雲蕾見師傅戰那老婆婆不下,甚是驚奇,與張丹楓打了一個眼色,上前說道:“師傅,有事弟子服其勞,請讓我們接這位老前輩幾招,也好長點見識。”飛天龍女看了他們一眼,心想這老婆子連我也鬥不過你們焉能接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但這話卻不好在外人面前說出,正自躊躇,那老婆婆卻忽地把竹劍一收跳出圈子,笑道:“好,我最歡喜有膽識的少年人,你們是玄機逸士的第三代弟子嗎?學了些什麽本領,上來試給我看。”

飛天龍女松了口氣,聽那老婆婆的說法,并無惡意,料她不會對兩個小輩施展殺手,便道:“好,你們小心接這位老前輩幾招吧。”

那老婆婆絲毫不以為意,開叉的竹劍橫在胸前,道:“怎麽不進招呀!”張丹楓與雲蕾各撫劍柄,施了一禮,道:“請老前輩指教!”陡然間雙劍齊出,一左一右,劍到中途,忽地合成一個圓孤,攔腰疾剪!

那老婆婆初意以為這兩人既是玄機逸士的第三代弟子,功夫再好也好不到哪裏去,與他們對招,完全是以一種戲耍的心情出之,萬萬料不到雙劍合璧,厲害如斯!一見這劍勢的兇猛威力,不由得大吃一驚,相距極近,要施展粘連之訣,亦來不及。這剎那間,只見銀虹環繞之中,一條黑影淩空飛起。

張丹楓左肘疾起,一撞雲蕾,将雲蕾撞得退後幾步,只見那老婆婆已笑吟吟地又攔在自己的面前,大聲贊道:“好!少年人再來,再來!”原來那老婆婆因急迫之間,用竹劍招架已來不及,只好施展平生絕技,一個“細胸巧翻雲”飛躍起來,倒縱丈許,而就在這一躍一縱之間,衣袖左右一拂,将雙劍蕩開,這老婆婆數十年功力,豈比尋常,雙袖一拂,力逾千斤,不但把雙劍蕩開,餘勢未盡,勢将拂到二人身上。張丹楓識得厲害,故此急忙施展巧力,将雲蕾撞退幾步,自己也連忙閃開避開鋒銳,這才得以兩無傷損。

那老婆婆被迫施展絕招,正自後悔,生怕重傷了這兩個少年人,豈不可惜,忽見張丹楓抖露了這一手上乘的功夫,不禁又是驚奇,又是歡喜,當下竹劍一揮,搶先封着二人的劍路,又再交鋒。

這一次老婆婆已知道雙劍合璧的威力,再也不敢以游戲的态度出之,竹劍盤旋飛舞,比鬥飛天龍女之時更是認真。張、雲二人亦是竭全力,把雙劍合璧的威力盡量發揮,奇招妙着,層出不窮,在五十招之內那老婆婆竟然占不到他們半點便宜。

飛天龍女在旁邊看得呆了,這少年的劍法和自己授與雲蕾的劍法竟然配合得妙到毫巅,每招出手,都是極其自然,好像各使各的,有如平時練習劍術一般,雙劍一聯,卻又如天衣無縫,無懈可擊。更奇怪的是,張丹楓所使的劍法,飛天龍女感到非常熟識,但卻又說不出名來。飛天龍女不禁暗暗稱奇,心中一動,想道:“當年師父将兩套劍法,分授謝天華與我,不許互相傳授。難道這少年所使的劍法,就是我所未見過的、謝天華所得的那套劍法?”

這時場中鬥得越發激烈,時間一久,那老婆婆漸漸占了上風,她手中使的雖是竹劍,但力透劍尖,迫過來時,卻如天風海雨,壓得不透不過氣來。張、雲二人自結識之後,雙劍合璧所向無敵,即烏蒙夫與金鈎仙子林仙韻二人聯手,也不過與他們打個平手,想不到這老婆婆用一柄竹劍,不但能将雙劍合璧的威力,一一化解,而且還能着着搶先,将張丹楓與雲蕾殺得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張丹楓正想認輸,忽聽得那老婆婆叫道:“來的是誰?給我撤劍!”揮劍旋身之際,摘了一把竹葉,用“滿天花雨”的手法,飛灑出去。這霎那間只聽得一片嗤嗤聲響,十幾片竹葉在空中飛舞,輕飄飄地落了下來。這老婆婆也料到來人是個強敵,所以出手就是十幾片竹葉暗器,哪知還是不能将來人的兵器打甩,看來這人的功力比飛天龍女還勝一籌。

飛天龍女眼睛一亮,只見牆頭上的人輕輕跳下,不是別人正是十二年來苦苦思念的謝天華。謝天華道:“四妹你好。”葉盈盈道:“三哥,你好,見到二師兄了嗎?”謝天華正想答話,只聽得那老婆婆叫道:“你也是玄機逸士的門下嗎?來,來,你也來試幾招。”謝天華一笑道:“四妹,咱們且先別敘別情,難得在此遇到高人,咱們且合練一套劍法。丹楓,你們不是這位老前輩的對手,還不認輸嗎?”張丹楓與雲蕾雙劍一收,退出圈子,仍然各自手撫劍柄,施了一禮,道:“謝老前輩賜招,增益不少。”氣定神閑雖敗不亂。那老婆婆道:“你們二人能接到五十招開外,也不能算輸了。好,換你們的師父上來。”

飛天龍女喘息已過,道:“我們也是兩人齊上。”那老婆婆道:“這便最好不過,我正想見識見識玄機逸士門最精妙的武功。”謝天華瞥了那老婆婆一眼,忽道:“老前輩與家師的淵源,可能賜告麽?”那老婆婆忽地勃然發怒,道:“玄機逸士自負天下第一,我這個老婆子豈敢高攀。你們也不必套什麽交情,把玄機逸士所授的武功盡量施展便是。”飛天龍女好生詫異,聽這老婆婆的語氣,竟是與自己的師父有什麽心病過節的。只見謝天華微微一笑,道:“恭敬不如從命,那就請恕小輩無禮了。”手腕一翻,刷的一劍刺出,飛天龍女也跟着随手刺了一劍。飛天龍女這一劍本來是一招起手的招式極為尋常,她也不希望這一招就能給敵人什麽威脅,哪知雙劍一合,威力出人意表,雖是最尋常的招式,竟把那老婆婆逼得連退三步。飛天龍女不禁大喜,心道:“師父所創的劍法,果然是神妙得不可思議!”

謝、葉二人所使的劍法與張、雲二人适才所用的一模一樣但功力不同,威力又強了幾倍。那老婆婆道:“今日才見識玄機逸士的真正武功。”竹劍一抖,頓時只見紫竹林中,四面八方都是那老婆婆的身形,白發飄拂,衣袖揮舞,竹葉飄落,配上竹劍的神奇招數,威力也煞是驚人!謝天華不慌不忙,雙足釘牢地面,将師傳劍法,一一使開,葉盈盈也學他的樣子,把百變玄機劍法,使得風雨不透,雙劍矢矯,有如玉龍相鬥,任那老婆婆的身形如何飄忽,如何深堪,卻總被雙劍攔住,不能進到離二人八尺之內。

張丹楓與雲蕾看得目眩神迷,越發領悟雙劍合璧的妙用。兩方□拼了約有五十招,忽聽得謝天華叫道:“請恕小輩冒犯了。”身形疾起,有如大雁,葉盈盈也一個盤旋,飛身反手一削,雙劍出手驟攻,只聽得裂帛之聲與破竹之聲同時發出,那老婆婆的竹劍被削為四片,兩邊的衣袖也都給割了一截!

謝天華與葉盈盈同時收劍,連道:“得罪。”那老婆婆棄了竹劍,頹然說道:“我留不住你們,你們走吧。”她在紫竹林中虔修了幾十年,自以為可以與玄機逸士一比,哪知還是敗在玄機逸士徒弟的手下。

四人走出竹林,飛天龍女葉盈盈道:“這個老婆婆的武功确是遠非我等所及,我看當今之世,除了咱們的師父與上官天野這個老魔頭之外,恐怕就要數到她了。”雲蕾插口道:“若然他們較量起來,那才好看呢。”謝天華笑道:“也許他們早已較量過了,只是你我生得太遲沒福得見罷了。”葉盈盈道:“我看她與咱們師父必有淵源,三哥,聽你的口氣,你好像知道她的來歷。”謝天華道:“咱們這派知道她的來歷的,除了師父之外,恐怕只有大師兄。我隐約聽大師兄說過,說是師父與上官天野的仇怨,不單只是為了争武林的盟主,其中還牽涉了一個本領極高的奇女子,當時我便問其詳,大師兄卻不肯說師父的往事。”葉盈盈道:“大師兄呢?”謝天華道:“我多年沒見着他。聽說你們對我頗有誤會?”葉盈盈道:“正是,你在瓦刺十年,到底是幹些什麽事情,怎麽會投到張宗周的門下?”謝天華笑了一笑,道:“丹楓,我給你引見。四妹,他便是張宗周的兒子,也是我在瓦刺所收的徒弟。”葉盈盈好生驚訝,道:“你收的好徒弟,怪不得他剛才與雲蕾雙劍合璧,在五十招之內居然能與那老婆婆打成平手。”心中甚是疑惑:難道謝天華就只是為了要收一個好徒弟,而不惜屈身投到張宗周的門下?謝天華道:“此事說來話長啦,咱們先去找二師兄吧。”四人到了山腳,雲蕾與師傅同乘于謙所贈的大內良馬,張丹楓與師父乘照夜獅子馬,不消半個時辰,已趕到雁門關外的原來約會之處。一路都不見潮音和尚的蹤跡,葉盈盈奇道:“二師兄到哪裏去了?”謝天華道:“咱們馬快,走遍這雁門關外方圓百裏之地,總可以找得着他。”張丹楓道:“那麽咱們便分頭去找吧。”謝天華道:“不必你們一起,瓦刺國中,醞釀巨變,你父親也許會有危險,我若不是為了二師兄之約,今天還不會來呢。你和雲蕾快馬加鞭,先入瓦刺吧。”張丹楓急道:“什麽危險?”謝天華道:“也先已懷疑你父親懷有異心。他退兵回國之後,對篡位之事,圖謀更急,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怕在旦夕之間,就要舉事了。”張丹楓聽了師父的話,似乎自己的父親已改變初衷,願意暗助明朝,正是既喜且憂,當下也無暇再問,立刻向師父告辭,與雲蕾策馬而去。謝天華看着他們的背影,微微笑道:“他們比我們幸運多了。”飛天龍女不禁面上飛紅,張丹楓與雲蕾看來正是她與謝天華的影子。

按下謝天華與葉盈盈不表。且說張、雲二人快馬疾馳,深入瓦刺,七日之後,已馳騁在珠穆沁旗草原之上,穿過這個草願,再走二百餘裏,就可以到瓦刺的京城了。張丹楓與雲蕾的坐騎,都是日行五百裏以上的寶馬,張丹楓心情稍稍舒展,笑道:“還有兩日,就可以到了。”從馬鞍上解下一個葫蘆,葫蘆中有路上所沽的馬奶酒,道:“許久沒有嘗到這種酒的滋味啦,小兄弟,你也喝一點嗎?”張丹楓數代在瓦刺居住,對瓦刺的山川物産,自有一股濃厚的感情,馬奶酒雖然遠遠不如中國的名酒,他卻喝得津津有味。雲蕾搖搖頭道:“我不喝,我怕這馬奶酒的酸味。”張丹楓拔開塞子,把葫蘆中的馬奶酒傾入口中,放聲歌道:“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輪臺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鬥,随風滿地石亂走。小兄弟,這幾句詩寫塞外風光寫得真好,你看可不正是我們眼前的景致嗎?”雲蕾道:“你看雪片紛飛,雪意正濃,現在已是塞外深冬,雪海難行,比輪臺九月更寒冷得多了,你還是快快趕路吧。”草原上黃沙彌漫,雪凝如海,遠遠望去,一片肅殺蕭條的景象。慶楓笑道:“冬天已深,春天也就不會遠了。”又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大口酒,繼續高歌唐詩人岑參的這首《西征》詩道:“匈奴草黃馬正肥,金山西見煙塵飛,漢家大将西出師。呀,小兄弟,咱們雖不是漢家大将,但此行的重要,也不亞于大将出師呢。”一葫蘆的奶酒給他喝得涓滴無存,酒意越發飛上眉梢。雲蕾取笑道:“亦狂亦俠真名士,能哭能歌邁俗流。你不為名士,卻為俠士,豈不可惜?”張丹楓大笑道:“名士值多少錢一斤?俠士也不必存心去做。我但願随着自己的心事行事,不必在臨死之時,留在遺憾,那便不算虛度此生了。”話語中隐指他與雲蕾的婚事,應該順其自然,不應為了他人而違背自己的心意。雲蕾聽了默然不語。張丹楓道:“小兄弟,你在想什麽呀?”雲蕾強笑道:“我在想,我在想--呀,為何我們行了多日,路上卻總碰不見南下避冬的牧民。岑參的詩說:金山西見煙塵飛,咱們卻只是但見塵飛,不見煙飛呢!”

蒙古地方,每到冬天,常有牧民南下避冬,兼做生意,采辦日常用物,到開春之後,回去販賣。這幾日來,張丹楓也好生奇怪,何以不見牧民的馬群。正說話間忽聽得有駝鈴聲響,張丹楓笑道:“你瞧,這不是南下的牧民來了?”遠遠望去,只見一匹駱駝,幾騎馬匹,雲蕾道:“看來也只是一家南遷的牧民。往年他們總是結集成群的。”張丹楓道:“你看,後面還有人--咦,不是牧人,是蒙古兵!”

前面沙塵滾滾,約有十多騎蒙古兵快馬追來,不一刻就追上那幾個牧民,拉拉扯扯,霎時間只聽得男子的叫聲與女子的哭聲響成一片。雲蕾道:“呀,是拉夫,怎麽連女子也搶?哼咱們見了,可不能不理!”說得十分氣憤,張丹楓有了幾分酒意道:“好,咱們把那群蒙古兵都殺了,将馬匹送給牧民。”雲蕾道:“不,不,不準你殺一個人,将那群蒙古兵驅散也就算了。”張丹楓知道雲蕾心慈,原是故意和她說笑的,當下笑道:“好,依你就是。”

兩人飛馬上前,只見幾個蒙古兵正在搶一個少女,另外幾個卻用弓箭指着兩個牧民,大聲罵道:“你們為何不聽太師的命令,私自遷移?”那兩個牧民一老一少,老的道:“我們随你們回去吧,我的女兒,你可不能搶走!”那些蒙古兵喝道:“你們違背了太師的命令,全家都要處罰。”雲蕾大怒,拍馬上前。那些蒙古兵叫道:“咦,這兩匹馬可真不錯,還是兩個漢人呢!”一擁而前,張丹楓笑道:“你們要馬,就送與你們吧,只是怕你們駕馭不了!”照夜獅子馬四蹄亂踢,片刻之間将那些蒙古兵都踢得人仰馬翻,一個蒙古軍官欺負雲蕾是個女子,上前捉她,雲蕾衣袖一揮,立刻将他摔了一個筋鬥。張丹楓喝道:“你們若敢逞兇,請看此馬!”信手一掌,輕輕拍出用的卻是大力金剛手的重手法,只一掌就把那蒙古軍官的坐騎打得馬腦開花,倒斃地上。

那些蒙古兵給張丹楓這一手吓得魂飛魄散,掌斃奔馬,少說也有千斤氣力,馬猶如此,人何以堪?一個個呆若木雞。雲蕾怒怕稍消,見他們這副又驚又怕的神氣,不覺噗嗤一笑道:“你們還不快滾,想找死麽?”那群蒙古兵發一聲喊,各各跳上坐騎,沒命奔逃,只可憐那個軍官丢了坐騎,穿着一以羊皮馬靴,跌跌撞撞地跑得十分狼狽。

那年老牧民上前拜謝。張丹楓問道:“他們說什麽太師的命令,究竟是何命令?”那牧民道:“太師(也先)回國之後就下了一道命令,說是今冬一律不準遷移,等抽了新兵之後,才準到南邊牧馬。許多小夥子都給拉去當兵了。我年紀已老,只有一個兒子和這個小妞妞(女兒),若然他被抽去當兵,我和女兒可就沒法活啦。因此,才悄悄逃出來,若被查到,就當是早已南遷,還沒有知道命令。誰知他們根本不容分辯,就要搶我的女兒。”張丹楓心道:“也先如此着急抽兵,只怕就要舉事,篡奪瓦刺國君的皇位了。”挂念自己父親的安全,無暇多問,便想告辭。只見雲蕾拉着那個少女的手忽然問道:“你們是哪裏的人?你叫什麽名字?”眼光中顯出歡欣與奇異的神情。

那少女道:“我們是愕羅部落的人,本來是住在唐古拉山南面峽谷的,我名叫姬芝羅……”雲蕾接口道:“姬芝羅?安美!安美姐姐,你好呀!”那少女給雲蕾一口說出她的名字,怔了一怔,看看雲蕾的面孔,似乎是在哪裏見過一般,卻又思索不起。張丹楓也好生奇怪,只聽得雲蕾聲音顫抖急聲問道:“那位安芝羅?密雲老大娘還在那裏嗎?”那少女道:“你是問那位嫁與漢人的老大娘?”雲蕾道:“正是。”尋少女“哎呀”一聲叫道:“你是雲、雲……”雲蕾道:“我就是雲蕾。你記得嗎,小時候,我們時時到峽谷去看他們放羊?”

雲蕾是七歲之時離開蒙古的,小時候的事情還依稀記得,這少女是她童年時候的朋友,她問的那位安芝羅?密雲老大娘正是她的母親。雲蕾的父親雲澄在蒙古埋名隐姓之時,娶了胡女為妻,正是和那少女同一部落的人,雲澄離開蒙古之時,怕走漏風聲,連妻子也沒有告訴。

那少女見了兒時的游伴,已成為一位身手非凡的女俠,心中自是歡喜無限,但聽得雲蕾問起母親,神氣倏又轉為哀傷。那老人替女兒答道:“你們那年突然失蹤,你母親日哭夜哭,哭得眼睛都壞了,看東西模糊,酋長可憐她就叫她去幫飼馬,現在大約還在酋長家裏。酋長還因此說漢人都是靠不住的,宣布從此不準與漢人通婚。”雲蕾聽了,嚎啕大哭。張丹楓道:“小兄弟,待我們的事情辦妥之後,立刻去找你的母親。好在伯母尚在人間,如今又知道了她的确訊,這是不幸中之幸呀,還哭什麽呢?”雲蕾睨了張丹楓一眼,悲憤之意,溢于詞表,但還是聽張丹楓所勸,拭了眼淚,跨馬登程。

張丹楓悶悶不樂,很為雲蕾母親的遭遇難過,尤其在想到雲蕾母親之所以至此,追究原因,歸根到底,還是由于自己父親的錯誤造成,心中更是自咎不安,只有暗中發誓,将來定要設法替父親贖罪。

一路北行,蒙古兵越來越多遇到,幸在二人馬快,一見就繞路而行,蒙古兵就是想盤問也追不上。兩日之後,到了瓦刺的京都,張丹楓與雲蕾早換了當地牧民的衣裳,當作是進京城來買東西過冬的。

張、雲二人在一間中等客店住下,把馬匹安頓好後,然後出門。張家相府靠近皇城,前面是十字大街,平時車水馬龍,十分熱鬧,這日卻是行人稀少,冷冷清清,張丹楓一踏上這條街,就感到一種異樣的氣氛,心中暗知不妙。本來穿過大街,就可望見相府,張丹楓臨時變計,攜了雲蕾,從一條小巷繞去躲在街角一望,只見巍峨的相府之前,有許多衛兵巡邏,而且這些衛兵的面孔,張丹楓一個也認不得,分明不是自己府中的武士。

張丹楓扯了雲蕾一下,急忙悄悄溜走。轉過幾條街,找到一間小小的酒店,張丹楓道:“咱們且先祭了五髒廟再說。”進入酒家,要了一斤鹵牛肉,又要兩斤蒙古最名貴的一種酒-香草紅莓酒,鹵牛肉是蒙古最尋常的食物那小酒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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