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出狀元(步步精心系列之四)第 44 章 章節
!立刻!」
于是,灰溜溜被掃地出門的白雲只好捧着一個裝文章的匣子,搭着馬車,從城北走到城東,當皇城高聳的屋瓦遠遠在望時,金陽大街也到了。她拖着腳步走到鎮國公府的大門前,被不認得的門房當成來投卷的考生,很客氣地告訴她——
賀元不在家,要投卷的話,他能代收,保證呈交給二爺。
白雲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匣子,搖搖頭,客氣地拱手為禮打算離開,不料這時春生突然騎馬回府,認出了白雲,連忙上前将人攔下。在春生的告知下,白雲才知道,原來在他們冷戰的這三天裏,賀元臨時接到了一個任命,去鴻胪寺當少卿去了。
「怎麽突然就被任命了?」
「北蠻來使,欲談判通商與通婚等事宜。皇上特令二爺為少卿,專司四方館事宜。」
「他從沒有擔任過實職,怎麽一下子就讓他當少卿,主掌外使來朝事宜?」
這樣不會引發朝臣反對嗎?而且,竟是北蠻……或者說,果然來了嗎?
「皇上自有定見。」春生只能這樣說。
白雲也明白春生就算知道了什麽,也是不能說的。便沒多問,只道:
「如果我現在去鴻胪寺找他,方便嗎?」她得盡快見到他,既然現在北蠻的事成了他的責任,那麽,他就該知道一切。
其實是不方便的……但春生知道主子如果看到白雲公子主動來找他,一定會非常高興,或許,這幾日沉郁到讓人喘不過氣的壞心情就會煙消雲散,小厮們也能得回天下太平——這對他們這些貼身小厮而言,簡直是救贖;所以就算不方便……春生在心底過了幾遍,還是咬牙道:
「小的回來是為了幫二爺收拾一些東西,馬上就要再去鴻胪寺。就請白公子跟小的一同過去吧。」
「好的。」
翁本來
春生所謂的不方便,不是因為賀元正忙得不可開交,而是他身邊圍了幾個負責接待北蠻女賓的貴女。那幾個貴女鎮日圍在賀元身邊團團轉,至于招待女賓的任務——喔,那只是附帶的,沒什麽需要忙的;畢竟北蠻女性地位低下,大概就比牲畜重要上一些,沒有男人帶領,絕對不敢單獨出門,想為她們辦個飲宴都得擔心沒人參加,所以貴女們很閑。
白雲來到鴻胪寺,就看到了賀元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給包圍住。
賀元忙着調閱卷宗,那幾個女人搶在一邊幫忙,結果把檔案櫃裏的卷宗全翻弄得一團亂,一旁的小書吏們都快哭了。
賀元坐在桌案前想書寫什麽,女人們便争搶着磨墨、鋪紙、取筆;結果是墨打翻了、紙揉壞了、筆摔斷了、一桌子卷宗掉了滿地。
貴女們服侍人的事兒幹不來,互相使絆子的本事倒是不差。彼此陷害的結果,就是在賀元面前,她們顯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簡直笨透了……
面對這些添亂的女人群,賀元除了冷淡,倒也沒有疾言厲色以對。再三請不走她們之後,只能視而不見——等回頭就去找皇帝,從根本上将這件事給解決掉才是正經,對她們生氣發火是沒有意義的。
而他這樣的表現,讓貴女們更加滿意了,覺得他真是個品格高貴的人,若能嫁得這樣能包容女子一切行止且從不發火的男人,那肯定會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賀元在勳貴圈一向以風儀卓然聞名。他不開朗熱情,也不算溫文儒雅,更談不上好說話,卻也沒人見過他在公開場合有過度情緒化的行為。就算在蹴鞠時,在勝敗之前,也不見他失态過。高興時只是淺淺抿着唇微笑,發火時也不過面無表情說幾句冷涼的話,絕不疾言厲色。
他身上有一種矜貴而克制的氣質,從不讓自己有過激的情緒顯于世人面前。
或許有人會因此覺得他虛僞,但更多人覺得他很有風度、很有吸引力——尤其在貴女圈,他的人氣近幾年來居高不下,每一個适婚的、或即将适婚的貴女,都暗暗立誓要把他拿下。
貴女們早就将這三年來進入适婚期的貴族男性給盤點得一清二楚,外表、家世、前途、性格等等,都做了考評。無一例外的,賀元都高居适嫁的榜首。
今年元月,賀元行完弱冠禮,正式進入适婚期後,全城的貴女都屏息以待着永嘉公主什麽時候派出官媒說親,都渴望着自己能進入公主挑媳婦的大名單裏。
可惜永嘉公主雖然辦了幾場宴會,卻沒讓賀二爺出席,也沒有招來年輕女孩問話,明顯并不急着幫他相看對象。
賀家不急,可貴女們急啊!适婚的男人很多,但各項評比皆優秀的卻很少,如果不奮力争取,就只能眼巴巴看好男人落入別人手中,而她們只能屈就次等的,這當然不允許。
所以她們把握一切機會,盡可能地接近賀元,纏住他,讓他印象深刻。每個想嫁賀元的貴女都是這樣的想法。
難得這次賀元被任命了差事,只能被綁在鴻胪寺乖乖辦公,而不能像以前那樣,一群貴女呼啦啦地跑去鞠場逮人時,通常只能對着他逃得老遠的背影徒呼負負,跳腳不已。
盡管知道賀元對她們很不耐,正極力忍着,但那又怎麽樣?她們幾個是近幾年來能這樣靠近賀元的女人,已夠她們在貴女圈風光好久了。要是能趁此讓賀元記住她們,日後再加深好感,婚事還會遠嗎!賀元再怎麽不近女色,也總是要結婚的。既然娶誰不是娶,那當然要娶至少不那麽陌生的人吧?更別說,貴女們對自己的美貌很是自信,覺得站在賀元身邊絕對般配。
站在門口冷眼旁觀着一群女人為了自己的婚姻大事而努力,白雲不知怎麽的,突然覺得心口很堵。她确實認同任何人都該為自己想要的事物去努力,但前提是那個「事物」不可以是賀元。賀元……是她的!
「二爺,白公子來了。」春生将馬車駕到鴻胪寺後方的馬廄,交給馬夫照顧之後,才過來這邊;卻沒想到,早就先過來的白雲公子竟就靜立在大門口,不出聲,也不進去,站在那兒看着裏頭的好戲。于是春生連忙開口報告着。
聽到白雲來了,原本一臉冷淡而疏離的賀元竟是立馬起身,因動作太快,失了點儀态,使得周邊的貴女皆是大驚,連忙看向大門口,想知道是何方神聖,竟能這般讓賀元失态。
賀元先是快走了兩大步,才頓了一下,接着回複平常的步伐,整個人風姿卓然地走到白雲面前,以着慣有的疏淡聲音道:
「怎麽來了?」
「我來找你。」白雲微笑道。
「我正在忙。」語氣矜持。
「看得出來。」她挑眉,語氣意味深長,并且還瞄了眼他身後那幾個正張大眼睛密切注意這邊的女人們。
她眼中隐隐的兇光,讓賀元的表情一瞬間微妙地呈現好幾種情緒:像是竊喜着她的在意,像是緊張着她的誤會,像是期待着她的表現——
「那麽……你意欲為何?」
白雲眼眸微凝,定定看着他的眼,冷哼低語道:
「我意欲為何?不過就是——如你所願罷了。」說完,一掌拍向他胸膛,将他推一邊去,大步踏進門,走到那七八個女人面前,目光一一掃過她們的模樣,不帶任何情緒,接着做了個拱手禮,才道:「在下有要事必須立即與賀二爺密商,請各位行個方便,暫請回避。」
「哼,你這人好生無禮,一來就趕人!有什麽要事必須躲着我們說?我們可是領受皇命,與二爺一同在這兒辦差,正忙着接待外藩的大事,片刻也走不開。你是何人?又領着什麽差事?誰允了你随意出入鴻胪寺的?」一名貴女質問道。另一名貴女也走過來,目光輕蔑地上下掃視,道:
「看你不過是個區區書生,不在家裏溫書備考,卻跑來這兒叨擾賀二爺。我看啊,你說的要事……」拖長了聲音:「就是找二爺投卷吧。」
「哈!再過七日就要大考了,這時候還投什麽卷啊!何況二爺雖然才高八鬥,在文壇深受推崇,但二爺既不是考官,也不可能收什麽投卷,然後推薦給這次的主官們。我說你這是哪來的楞頭青書生,八成是哪個山溝野地來的吧?一點規矩也不懂!」又一名貴女指着白雲手上的匣子嘲笑道。
白雲沒有理會她們的嘲笑,既然她不是來投卷的,那麽這些嘲弄她半點也不必理會。她仍然臉色平淡,問道:
「意思是,你們不走?」
「就不走!該走的是你吧。」幾名貴女站成一陣線;她們這些滿京城都橫着走的天之驕女,哪有在一個寒酸書生面前退卻的道理。
「真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