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豚第 48 章 chapter48

何吞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等他病好痊愈也就回家第三天的事情，期間何吞不止一次想要和葉起談談，但每次話到嘴邊，都硬生生被咽了下去。

他害怕一開口葉起就松開他的手，也害怕看見葉起遠離他的表情。

可是距離人形丹到期的時間越來越短，何吞在日複一日的煎熬之中變得郁郁寡歡，整日整日的愁眉苦臉，也變得不愛粘葉起了。

就在這短短幾日，兩個人終于迎來了日思夜想的寒假，臨近過年，葉爸葉媽也放下手頭上所有的工作回家。

大門一開，外頭的寒氣夾雜着風雪侵襲，将卧室內的暖氣都驅散掉了一些，葉爸葉媽拖着行李箱風塵仆仆的進來，意外的沒有收到何吞一個大大的擁抱。

葉媽扯開了嗓子喊，“我的兩個小寶貝兒，我們回來啦。”

葉爸費力的把兩個巨大的行李箱往屋子裏頭搬，等挪到客廳的時候，葉起卧室的門才啪嗒一聲被打開，何吞赤着腳一臉迷迷糊糊剛睡醒的樣子，很是可愛。

葉媽越看越喜歡，向何吞招招手，慈愛得不行，“過來，讓阿姨看看有沒有長高了。”

何吞傻愣愣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終于清醒過來，對着葉爸葉媽咧開嘴露出一個璀璨的笑容，這幾天的陰郁在看見久不見的葉爸葉媽頓時煙消雲散，何吞三兩步跑過去撲進葉媽的懷抱裏，撒嬌的蹭了蹭，帶着起床音奶聲奶氣的喊，“阿姨我好想你哦。”

葉爸默默看着，把行李箱提到卧室裏去，葉媽眼睛一掃，沒有說什麽，只是摸了摸何吞的頭，上下打量着何吞，調侃的說，“養得真好。”

何吞撓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

“寶貝兒呢？”葉媽扯了圍巾把外套随手往沙發上一放，問道。

說到葉起，何吞笑容一頓，馬上又回，“葉起出去買東西了，家裏冰箱的食物快沒有了。”

何吞心裏的小久久哪裏能逃得過葉媽的火眼金睛，她拉着何吞坐下，小心翼翼的問，“吵架啦？”

“啊？”何吞一愣，急忙擺擺手，“沒有沒有。”

他們什麽事情都沒有……可是何吞知道，這幾天葉起一直對他不冷不淡，到底葉起在想什麽，他也不知道。

人類的心思，他向來猜不透。

“你別騙阿姨了，”葉媽老道的說，“阿姨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要多，你們這些小年輕啊。”

何吞垂頭喪氣的樣子，不知道要怎麽應葉媽的話。

這時候，關了的大門有了動靜，葉起提着兩個大塑料袋走了進來，目光觸及坐在沙發上的何吞和葉媽，只是頓了半秒。

倒是何吞，不自覺的低下頭去。

“回來了？”葉媽翹起了二郎腿，“怎麽不帶何吞一起去呢？”

何吞聞言擡頭去看葉起，葉起把塑料袋提進廚房，淡淡的回，“他前兩天生病，外面冷。”

只一句話，就讓何吞眼睛發亮，葉媽在一旁輕輕撞了下何吞的手，對着何吞擠眉弄眼。

何吞不太明白葉媽的意思，葉媽恨鐵不成鋼的湊到他耳邊，“愣着幹什麽，還不進去幫忙。”

在廚房的葉起餘光掃到嘀嘀咕咕的葉媽，面無表情，心裏卻暗自笑了笑——不得不說，他媽真是一個神助攻！

果然，沒多久就見何吞怯生生的跟在他後頭說，“葉起，我幫你。”

葉起表面淡淡一應，心裏啧啧兩聲，早這樣就好了嘛！

兩個人把食材都塞到冰箱裏，這才都從廚房裏出來，葉起看了葉媽一眼，見她正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明目張膽的對望回去。

反正也不是什麽藏着掖着的事情了，遲早是要說明白的。

晚上快十點，葉起把何吞安頓好，調暗了床頭燈，落個晚安吻，“你先睡，不用等我。”

何吞不安的拉住葉起的手，“你去哪裏？”

葉起終于露出這幾天的第一個笑容來，雖是清淺，但是真心實意的，他用力捏了捏何吞的掌心，聲音有着令人安定的魔力，“我很快回來，乖。”

一個乖字軟軟的，像羽毛拂過何吞的心尖，他那點不安随着這一個字慢慢消散，繼而對着葉起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晚安。”

葉起這才出了卧室，光線隔絕的那一剎那，他看見何吞往被子裏鑽了鑽，心中軟得一塌糊塗。

有些事情總該要去面對的——葉起目光放向葉爸葉媽的房間，他知道時間不允許他再等下去，輕嘆一聲，堅定的擡步走去。

敲響卧室的門，那裏頭似乎早就預料到他的到來，很快便開門讓他進去，是葉媽出來開的門，葉爸正正襟危坐在卧室的軟椅上，臉上的表情很嚴肅。

葉起抿了抿唇，葉媽拍拍他的後背，像是安慰，他跟着葉媽走過去，然後兩個人一齊在葉爸對面坐了下來。

“爸。”葉起喊了一聲。

葉爸嗯了下，擡眼看他，“我知道你來幹什麽，說吧，我聽着。”

葉家的風氣一直很好，葉爸葉媽向來崇尚與孩子當朋友的觀念，因此這麽嚴肅的氛圍從來沒有在葉家之間出現過。

葉起少年老成，思想成熟，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只要說一聲，葉爸葉媽都不會阻撓，但他知道，這一次不一樣，畢竟這關乎他的人生的走向。

葉起深吸一口氣，從未有過在父母面前的緊張，在這個時候，他才有作為人子的壓迫感，放在膝蓋上的五指微微攏了攏，但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卻很鎮定平穩。

“爸，媽，”他決定用最簡單的一句話來作為今晚談話的開場白，“我喜歡何吞。”

毫不意外看見葉爸拉下來的臉。

但葉起知道，無論如何，今晚他必須把話說明白了。

“一開始我也沒想到會喜歡他，你們知道，他的身份很特殊，甚至直到現在，我都無法清楚的告訴你們他是誰。”

葉起決定隐瞞何吞真正的身份——至少不是現在告訴他們。

“可是何吞是什麽樣的人，我相信你們都有目共睹，他值得我喜歡也值得我呵護，從他到我們家以後，你們也是把他當親生兒子看待，他并沒有為我們添什麽麻煩。”

“你們從小便教導我，作為一個男人要有自己的擔當，所以我不想欺騙你們，我可以告訴你們我真實的想法，我也會為我今夜所說的一切負起我全部的責任。”葉起堅定的看向葉爸，也帶了幾分懇求，“我知道一時間要你們接受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希望你們作為我的父母，能夠支持我的決定，我會很感謝你們。”

他話畢，卧室裏很安靜，安靜得只能聽見窗外呼嘯的風聲，像要席卷了這個夜。

葉媽眼眶已經有幾分泛紅，她伸手按在葉起的肩膀上，看向葉爸，哽咽的說，“老公……”

葉爸一直沉默着，臉色暗沉，葉起的一顆心提了起來——這些日子，葉爸一直都對他和何吞的事情睜只眼閉只眼，但是卻從未有過一個态度，今天來這裏和他坦白，葉起心裏其實也沒有底。

他設想過很多種結果，但卻抓不住到底哪一種才會是葉爸最終的态度。

死一般的沉寂後，葉爸沉聲問，“你真的做好決定了，你知道這意味着以後會是怎麽樣？”

葉起喉嚨滾動一下，他當然明白會是怎麽樣——這個世界對同性戀遠遠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寬容，他和何吞在一起後，注定以後要接受來着許多方面的異樣目光和壓力，他不是不擔心，可是比起這些外界的施壓，他更怕的是自己先投降。

幾秒的沉默後，葉起咬着牙堅定的應了一個字，“是。”

葉爸看着兒子，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我和你媽都不是老古董，這把年紀了又有什麽沒見過。你從小到大都有自己的想法，要是真的決定了的話，我和你媽作為你最親的人，不支持你又支持誰呢。”

葉起聽罷，先是一愣，繼而被狂喜沖擊，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你不反對我和何吞？”

“平時挺聰明，”葉媽一把拍向葉起的頭，哽咽，“怎麽這時候反而便傻了。”

葉起長大後就從未在父母面前哭過，但這個時候也忍不住眼角也泛酸，他吸吸鼻子，真心實意的為自己有這樣明事理的父母而感動。

“不早了，回去睡吧。”葉爸揮揮手，聲音有點疲憊。

葉起起身，走到房門口又停下，染了點鼻音，“謝謝爸，謝謝媽。”

然後像是不好意思逃也一般快速離開了這個房間，房裏葉爸葉媽相視一笑——唉，這別扭的兒子啊……

葉起在客廳站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從這個時刻開始，有什麽就已經不一樣了，他向父母出櫃，承認自己對何吞的喜歡，這也就意味着接下來他要對何吞負起全責。

他明白何吞在這個世界存在的特殊性，也清楚可能未來的路不會是他想象中的那麽好走，但他竟然已經做出了決心，便永遠不會反悔。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找到互相喜歡的人太難了，如果不好好把握的話，他知道，他往後的日子裏他一定會悔不當初。

葉起不會讓自己後悔，所以他抓住了——

他打開了何吞所在的房間的門，走了進去，月光溫柔的落進屋內，他的心像盈滿了月光，頃刻變得明麗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