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出狀元(步步精心系列之四)第 33 章 章節

七八糟的。

「阿元你——」艱難地發出聲音,住口,左看右看,小心湊到賀元耳邊低語:「你,是不是看上白雲了?你是不是……想跟他結、結契,當契兄弟?」

在皇家蹴鞠場的宴集樓裏吃完了禦賜的午膳,待皇帝迎着太上皇回宮休息之後,所有球員也都散去。

賀元打發走了賀明趙玥等人,讓春生備馬車,送白雲回城北。賀元在車中對她說明今日比賽的成果不錯,然後告訴她,她今兒個運氣極好,居然見着了遠從極北之地回京述職的昭勇侯。賀元知道白雲對昭勇侯非常感興趣,卻還不知原因;所以他也同她分享了春明打探來的消息,讓她心中更有計量。正經事談完之後,賀元順帶說了賀明對他倆關系的離譜臆測,實在令他哭笑不得,卻沒料到居然引起白雲旺盛的求知欲——

「什麽叫契兄弟?」單以世情來說,白雲是非常純潔的。她飽讀聖賢書,卻對俗世紅塵裏一些許多人都知道、但同時也秘而不宣的世情一無所知。

「一個男人與另一個男人,行止親密如同夫妻,就叫契兄弟。」賀元語調平平地對白雲解說道。

「咦!這樣也成?那兩個女人在一起,又叫什麽?」

「叫契相知。」聲音仍然幹巴巴地。

「真有意思。我都不知道兩個男的、兩個女的,是可以在一起過日子的呢。」白雲難得好奇心旺盛,又問道:「這種事,本朝多嗎?」

「不清楚。就算有人結了契兄弟,也是秘而不宣,外人難以知曉。」其實賀元清楚得很,但這種事,他不想說出來污染白雲的耳朵。若是招惹出她的好奇心,跑去找個「契相知」,那還得了!

不過這會兒,書讀得很多、記憶力好得吓人的白雲早就在腦子裏翻找曾經讀過的一些雜書裏的,讓她存疑的些許只字片語。

「賀元,《孔子家語》裏,魯國公子公為與他的嬖童汪錡同車殺敵,一同戰死,一同出殡,他們之間,就是『契兄弟』,而不是陳夫人說的只是主人與忠心貼身小厮的關系對吧?」

「……我不記得我曾給你寄《孔子家語》。這是一本疑僞書,科舉不會從這裏出題,為了怕你讀了被誤導,而後錯誤引用,就沒給你寄,可你怎麽就讀了?」

「那是李夫人給我看的。再說,這典故也不止出自《孔子家語》,《左傳》也提起過啊。」擺擺手,又接着道:「還有《陳史》裏的韓子高,若是陳文帝活得久一些,他或許就真的成了史上第一位男皇後了,是吧?陳夫人當時還跟我說,那是陳文帝開玩笑的,證明他們君臣相得,韓子高這樣厲害的将領,純粹敬君愛君,絕對沒有私情。但我可不覺得沒有私情,陳文帝陵墓前築的那兩只麒麟全是公的啊,一般君主墓都是一公一母,偏他的就全是公的,這簡直就是明晃晃的證據嘛。」

「白雲……」

「還有鄂君與越人——」

「夠了。」揉揉額角。

發現賀元一下子變得好憔悴的樣子,白雲忙問道:

「你還好吧?」

他好得很,不好的是她!

「請記住,你是一個考生,來京城是為了應考,而不是為了搶賀明『百曉生』名頭的。」

「什麽『百曉生』?」這名詞還是第一次聽到呢。

「就是所有東家長、西家短,三姑六婆該知道的事,他都知道。」一點也不客氣地诋毀之,省得又勾起白雲的好奇心。

「我不想當百曉生,就只是好奇一下契兄弟這事兒,問完了也就抛腦後啦。你知道的,所以無須這樣憂心忡忡。」她安慰他。

「不,我不知道。」賀元輕嘆。「如果我真的知道你、了解你,大概就不會這樣為你擔心了吧。」

「……我知道你總是擔心我被砍頭。」她小聲道。

「我就不明白為什麽你不擔心,還能有閑心去好奇那些莫名其妙的事。」

「我會努力讓自己活下來,但若是盡力了,仍還是被砍頭的結果,無奈之下,只能……」當然要逃亡啊,誰會乖乖等死啊!可眼前這人是權貴,皇帝是他親戚,白雲再傻,也不會直說,只好含糊帶過,做出一副認命的樣子。

「只能如何?認命嗎?」

她低頭不語。暗自撇嘴,誰要認命啊!

「可我不認。我不接受除了你活着之外的任何結果。」賀元聲音淡淡的,但每個字都重若千斤。「我認識你十年,也不打算只認識你十年。就算你已經洗好頸子等着挨砍,也要問我同不同意。」

白雲心口突然跳得有些快,看着站在眼前的他,發現兩人好像坐得太近了……近到她懷疑自己跳得過快的心跳聲,都能被他聽見……她這是……怎麽啦?

「你,想我活着……」聲音有些飄渺難辨。

「對,你得活着。」語意铿然。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然後,她不自在地扭頭別開臉,卻因此洩露出她耳根發紅的秘密;而他就這樣怔怔地盯着那抹微紅,先前淩銳的氣勢霎時消隐無蹤,滿心只想着:這樣粉紅的耳垂,若戴上瑩白圓潤的珍珠耳檔,不知有多好看……

她的不自在像是感染了他,前一刻還冷沉決然的賀元,突然也局促起來。

向來好辯而善辯的兩人,此刻安靜得像都得了失語症。馬車裏還算寬敞的空間、左右兩扇窗戶大開,春風徐徐吹拂進來,空氣清新涼爽,但他們卻都有扯松襟口,以獲取更多空氣的沖動。呼吸,似乎變得有點困難……

沉默了許久之後,白雲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她不喜歡自己腦袋一片漿糊的樣子。不能思考,讓她非常沒有安全感,于是她胡亂抓了個話題道:

「嗯,那個,如果你沒發現我是女的,一直這樣幫我,是不是隐約存了要與我結契的心思?」

賀元沒想到這家夥居然還不放過這個混帳話題,而且還是在這樣暧昧的氣氛下說出來,這是何等的不解風情,何等的……可恨!深吸一口氣,将滿腦子關于她粉紅色耳垂的绮思給抛到九霄雲外,面無表情地看着她,道:

「今日上午,賀明問過相同的問題之後,他帶着一輪黑眼眶回家去了。」

白雲小心地瞥了下他此刻微微握成拳的右手,吞了吞口水。

「你該慶幸你是女人。」輕哼。

「不然你會給我一拳,好跟賀明湊成一對?」她把他的言下之意解讀得相當精确。

這話,雖然是正解,但怎麽聽起來竟是這樣不舒服?賀元皺了皺眉,看着白雲很識時務地放低姿态,淡淡道:

「這種話別再說了。你與他,湊不成一對。你是女人。」你是我賀元的……

朋友,不該說出湊成一對這樣亂七八糟的話。

雖然不知道賀元在介意什麽,但敏銳的直覺讓白雲在這一刻選擇不要去頂嘴。她低下頭,努力壓制着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在發熱的臉……

而賀元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去,他隐約覺得有什麽事正在失控。

他想找尋答案,所以一直盯着她看——就算只能看着她低垂着臉的模樣,他還是覺得答案就在她身上,必須一直看着。

她身上一定有着什麽極厲害的東西,讓從來不認輸的他變得毫無抵抗能力,只想束手就擒……

他想,他得找出來。

就這樣一直看着她,就能找着吧?

若找不着,那就……繼續看着,直到找着為止。

「阿娘,我今日見到了皇帝,還有很多貴人。」

吃過晚飯,服侍娘親喝下一碗湯藥之後,白雲這才緩緩說着今日的見聞。

「小雲,你就不能好好待在家裏嗎?有哪個考生似你這樣的?」

「我得出門,因為必須認識一些人。考試的事,您別擔心,我有數的。」

「你一個女孩子……我勸不了你別去考狀元,但,你不應該天天往外跑,與人形影不離的,這、這像什麽話……咳咳咳!」話說得太急,氣促不已,幹咳連連。

白雲忙上前端水讓娘親潤喉,拍撫她的背,讓她順過氣,才道:

「阿娘,您總是什麽都擔心,可擔心又能如何?」

「我怎能不擔心?若你肯聽我一句,不要一意孤行,我又何須如此?」

「阿娘,我不能聽您的。若聽了您的,那麽,您會因為缺醫少藥,認命地躺在小歸村的破房子裏等死;就算您不怕死,覺得我已經長大,可以照顧好自己,可我又怎麽能看着您帶着遺憾死去?阿娘,若我想盡了辦法仍不能延長您的壽命,那麽,至少我要讓您心中再無郁結與遺憾。」

白家娘子搖搖頭,卻無法再說些什麽。還能說什麽?說得再多,也動搖不了女兒分毫。自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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