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夫人的家務事第 14 章 】

八月,白露。

自從昭兒來跟他們夫妻同住,早晚都能見到面,母子之間的感情更是親密,整天都黏在一起,好到雷天羿都有些吃味了。

「……看不見!」冬昀用雙手蒙住自己的臉,逗着兒子。

昭兒睜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母親。

接着冬昀拿開雙手。「哇!」

又看到母親,昭兒發出咯咯的笑聲。

母子倆每天都在玩這個游戲,還樂此不疲。

雷天羿坐在一旁的紅木椅上,手上拿了本書,卻看不到幾行字,整副心神都被坐在床上的母子吸引去了。

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平凡生活,不過如此簡單又溫暖,可想要得到,卻又是如此艱難。

「換昭兒了!」冬昀對兒子說。「看不見!」

剛滿周歲沒多久的孩子用兩只小手搗住臉,然後又移開,學母親「哇」一聲,母子倆笑到前仆後仰。

冬昀拿來手巾,幫兒子擦了擦汗。「好不好玩?」

「呀啊……」昭兒一面笑,一面流口水。

不期然的,她又「看到」了,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

沒聽到妻子的聲音,雷天羿本能地往母子倆看過去,卻見妻子又用那種怪異的眼神瞪着兒子看。

「娘子?」他放下書,走了過去。

不過冬昀似乎沒有聽到。

雷天羿皺起眉頭,輕輕握住妻子的肩頭搖了搖。

「呃……」冬昀像是從夢中驚醒般,回過神來。「怎麽了?」

他嗓音一沈。「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你才對。」

「……相公知道昭兒是誰來投胎的嗎?」她一直到剛剛才連結上,原來公爹和相公這對父子的緣分還未了結,才會以這種方式再聚。

「什麽?」雷天羿一臉莫名。

冬昀擡頭瞅着他。「我剛剛「看到」……」說到這兒,見面前的男人露出無法認同的神情,她自動打住。「沒什麽。」

「大夫開的藥還有在喝嗎?」他問。

她丢一顆白眼過去。「我怎麽敢不喝呢?大夫也說我的身子調養得差不多了,其它的一切正常,腦袋也沒問題,保證沒有瘋。」

「我沒說你瘋了。」雷天羿替自己辯解。

「嘴巴上沒說,但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冬昀沒好氣地回道。

雷天羿不想跟她争辯。

「還有我一直想問,婆母為何突然願意讓昭兒跟咱們一起住?」她緊盯着丈夫的表情,想找出是否有說謊的痕跡。「那天你們究竟談了些什麽?」

他坐回原本的座椅上。「沒談什麽。」

「不要騙我,」冬昀可以嗅出一絲不對勁。「她總不會是突然良心發現,才答應把昭兒還給咱們的吧?」

「沒錯。」

雷天羿一語帶過,可冬昀才不相信。

「呀……嗒……」昭兒摸着母親的臉,尋求關注。

于是冬昀也不再追問下去。「等到相公想說,再告訴我吧。」

「無論發生何事,我都會保護你們母子的。」雷天羿發誓。

她往上翻了個白眼,要這些古代男人去依賴女人,好像會讓他們覺得很丢臉似的。「好、好,都聽你的。」

當天傍晚過後,喂過了奶,冬昀把睡着的兒子交給楊氏,讓她抱回房去,屋子裏又只剩下他們夫妻倆。

雷天羿将脫下的袍子披在架上,身上只着白色衫褲,看着坐在鏡奁前梳發的妻子。

他的眼光太過熱切,很難不令人發現。

「什麽事?」以為他有話要說,冬昀不禁這麽問。

他坐在床沿,瞅着妻子。「大夫怎麽說?」

「說什麽?說我有沒有瘋嗎?」冬昀口氣不大高興。

「當然不是,」他立刻予以否認。「我也從來沒這麽想過。」

冬昀頓時覺得自己反應過度。「那麽是說什麽?」

「都已經一個月,你的身子也調養得差不多了……」雷天羿這個暗示夠明顯了,讓她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

「呃……原來是問這個。」冬昀表情有些窘。

他們僅有一次的肌膚之親是在很倉促的狀況下完成的,而且剛開始很不舒服,幸好後面有享受到,否則真會不想再有第二次。

雷天羿朝她伸長手臂。「過來!」

「其實我沒有問,不過……」她紅着臉,從鏡奁前起身,也在床沿坐下。「我想應該不會有問題。」

他摟住妻子的肩頭,讓她偎向自己。

「咱們分房了這麽久,相公都沒去找別的女人?」冬昀忍不住想問他是怎麽解決生理需求的。

若是以前的妻子,絕對不會過問這種事,可是現在的她……以前?現在?她們分明是同一個人,為何要分以前和現在?雷天羿不免失笑,他該不會也被她感染到胡思亂想的毛病了吧?

「怎麽突然問這個?」他甩去那份詭異的感覺。

冬昀不在乎當個妒婦。「我說過自己不是個心胸寬大的女人,相公要是真想三妻四妾,就先休了我,然後昭兒歸我。」

「這是誰訂下的規矩?」他從來沒聽過。

她說得理直氣壯。「是我訂的,反正你可以去找別的女人生,不怕沒兒子,昭兒是我冒着生命危險生下來的,當然要歸我。」

「胡說!」雷天羿低斥。「昭兒姓雷,是雷家的子孫,不可能給你。」

「我是昭兒的親娘,他當然要跟我!」這是身為生母的權利。

雷天羿瞪着她。

誰怕誰!冬昀也瞪回去。

「除了你,我沒有其它女人!」他們為何要為這種莫須有的事吵架?

「也沒有去那種……那種地方風流?」她又問。

他俊臉一沈。「沒有!」

冬昀哇的一聲。「你還真能忍。」

聞言,雷天羿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可以睡了嗎?」他決定主動結束這個無聊的話題。

「雖然春宵一刻值千金,不過咱們還是先說說話……」冬昀比較重視心靈上的溝通,相信彼此了解之後,肉體上自然會更契合。

不讓她把話說完,雷天羿湊上前去,吻上妻子的嘴,直接将她撲倒。

「唔……」果然是因為還年輕,賀爾蒙過盛,加上憋太久的關系,才會每次都這麽猴急。

雷天羿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濕軟的舌探入冬昀的口中,與她的舌嬉戲、逗弄,攪得彼此的呼吸漸漸急促。

這種唇舌交纏的滋味會讓人上瘾,不過……嘴巴也好酸。唾液都來不及咽下,從嘴角滑了下來。

冬昀放縱自己的雙手,毫無顧忌地在雷天羿身上探索,這也算是第一次真正去熟悉男人的身體。

當小手不小心摸到腰際,或許是有些癢,也或許正好是敏感地帶,就聽到壓在身上的男人低喘一聲,讓她登時覺得好像不小心在火爐上倒入汽油。

「我原本想要溫柔一點……」雷天羿嗓音透着情欲,支起上半身,瞪視着身下的妻子。

「呃……沖動是魔鬼……千萬要冷靜……」冬昀額頭滑下一滴冷汗。

他蹙攏兩道濃眉。「什麽……摸鬼?」

「魔鬼就是……就是那種……不好的東西……」冬昀試圖跟他解釋,不過身上的男人已經開始脫她的襖裙,根本沒在聽。

冬昀也伸手去脫他的,可就是跟不上他的節奏,這麽熟練的動作說沒有用在別的女人身上過,還真的很令人懷疑。

「不要扯破了……」她趕忙解救最喜歡的一條馬面裙。

「我再賠你一條新的。」雷天羿等不及了。

聞言,她臉上三條黑線。

一旦冰山變成火山,只能等它爆發完畢,否則誰喊停都沒用。

待雷天羿壓上妻子赤裸的嬌軀,彼此之間沒有任何隔閡,全身上下每個毛細孔都因為興奮而張開,肌肉也跟着繃緊,更別說他雙腿之間的某個部位迅速變得火熱昂挺,蓄勢待發。

這算是他們第一次裸裎相見,冬昀可以感覺到貼在身上的男性線條,那是不同于自己的堅硬、粗糙。

當男性頭顱埋在自己胸前,由于她還在哺乳階段,相當敏感,每個吮吸、咬齧都帶了些疼痛,可卻令人情欲高漲。

她輕叫了聲,嗓音多了妩媚。「啊……」

聽到這聲嬌吟,雷天羿險些把持不住。

「你是故意的……」

「什麽?」冬昀沒有聽清楚。

他說得咬牙切齒。「我說你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什麽?」她的腦袋此刻已經糊成一片。

已經沒空回答,也不想再浪費唇舌,雷天羿捧起妻子的嬌臀,将屬于男性的利刃歸入原本該回去的劍鞘中。

兩人同時發出一聲喘息,冬昀圈住丈夫的脖子,主動回吻。

這個舉動無疑是種誘惑,這并不像是順從保守的妻子會做的事,雷天羿腦中不禁閃過這個念頭,可那又如何呢?無論像不像,她都是他的女人。

……

這次她是真的完全享受到性愛的快感,整個人快要融化了。

雷天羿咬了咬牙,這個女人根本是想逼瘋他。

感覺體內的男性利刃變得更大了,冬昀不禁發出感嘆,至少不必擔心「性福」方面的事了,她絕對可以得到滿足。

當高潮來臨,她幾乎又嘗到死亡的滋味,不過這種死法可是多多益善,不管來幾次都沒關系。

過了片刻,身上的男人還是貪得無餍的索求着,遲遲不肯宣洩。果然年輕就是本錢,而自己雖然有一具十八歲的身體,卻是三十歲的體力,實在沒辦法跟他拚一個晚上。

她好想睡覺……

「相公……我不行了……」冬昀快睡着了。

雷天羿不肯讓她睡。「白天你只顧着陪昭兒玩,今晚要好好陪我。」

「欸?」這是在吃哪門子的醋?

最後她當然還是舍命陪良人。她被折騰了一個晚上,連何時昏睡過去都不知道,第二天醒來後,更是下不了床。

冬昀一面忍着腰酸起身梳洗,一面想着以後還是要适可而止,不要仗着現在還年輕,在床事方面就沒有節制,将來後悔也來不及。

「想不到爺現在會這麽疼愛夫人,」春蘭笑睇着她身上的吻痕。「真的跟過去完全不一樣。」

冬昀避重就輕地回道:「男人嘛,在那方面總有需求,這跟疼不疼愛無關。」

「當然有關,以前看爺總是冷冰冰的,現在可多了些人味,尤其是在面對夫人時,真的變了。」事情到底是怎麽轉變到這個地步的?春蘭還摸不着頭緒。

「是這樣嗎?」冬昀裝傻。

春蘭假笑了聲。「夫人那天投水自盡,還能活過來,真是老天爺保佑,奴婢真替夫人高興。」

「你真的這麽想?」她盯着婢女看。

見夫人又用那種彷佛要看穿人的眼神盯着自己,春蘭的笑臉頓時僵了下。「那是當、當然了。」

冬昀也跟着假笑。「聽到你這麽說,我很高興。」

「奴婢去把早膳端過來……」春蘭總覺得毛毛的,找了個理由出去了。

見春蘭走了,冬昀才收起笑容。

「爺呢?」她問向桂花。

桂花捧了套襖裙過來。「爺沒說要上哪兒去,多半是在玉華堂。」雖然搬回來了,不過國公爺每天還是會在那邊的書房待上兩、三個時辰。

「嗯。」雖然這個婢女站在自己這一邊,不過冬昀也不會刻意跟她套關系,免得被人看出來,反而害了對方。

而桂花也是一樣,口氣和态度上沒有太大的改變,因此到目前為止,并沒有讓春蘭發現異狀。

要怎麽做才能扭轉眼前的困境?她又該如何改變婆母的心态?

冬昀想破了頭,還是想不出來。

看來只有等待時機到來……

再過三天就是中秋了,一道皇上口谕在這天下午送到了國公府。

長公主親自來到大廳,不過傳達旨意的老太監又誠惶誠恐地表明非要國公爺夫妻出來接旨才行,她只好又派了奴才去請。

雷天羿夫妻來到大廳,下跪接旨。雖然每年中秋節宮裏都會舉行祭月儀式,不過向來只有後宮的妃嫔、皇子和公主參加,這回皇上卻指名要他們夫妻入宮一随同祭拜。

「微臣遵旨。」

待夫妻倆起身,長公主不免疑惑地質問為何自己沒有受邀,反而是讓兒子和媳婦他們進宮。

老太監陪着笑臉,恭敬地回道:「這是欽天監的監正大人親口說的。他近日蔔了個卦,算出皇上今年到明年六月這段日子将有血光之災,卻無法得知發生何事,所以打算在祭月儀式請來貴人到場,也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我看他根本是在妖言惑衆!皇上在宮裏好端端的,何來的血光之災?」長公主嗤之以鼻。

「監正大人所言,長公主可千萬不能不信。」老太監親眼見識過對方的能力,完全心服口服。

長公主哼了哼。「所以本宮的兒子和媳婦就是他口中的貴人?」

「監正大人說貴人其實是國公夫人,而國公爺則是輔助,兩者缺一不可。」這種事他可不敢亂說。

聞言,冬昀不禁愣了好幾下,心想這位監正大人究竟想幹什麽,自己又真的是皇上的貴人嗎?還是有其它的目的?

「只要能化解皇上的血光之災,咱們夫妻必定全力以赴。」不管原因為何,既然皇上有旨,雷天羿自當效命。

老太監笑了笑。「奴才這就把話帶回去。」

待一行人離開後,長公主叫住正要離開的兒子,一塊兒回到正院。

「母親還有何吩咐?」雷天羿面無表情地詢問。

長公主在椅上落坐,身邊的老宮女适時遞上剛泡好的參茶。「進宮見了皇上後,不該說的話,可別亂說。」

雷天羿臉上掠過一抹嘲諷。「這一點孩兒自然明白。」

難道她以為自己會笨到提醒皇上千萬不要将遺诏交由他人保管?無憑無據的,皇上又豈會相信?

「我當然相信你不會。」生母和妻兒的性命都在她手上,諒他也不敢胡來。

「那麽孩兒告退——」

「等一等。」長公主又叫住他。

雷天羿腳步一頓,等着她開口。

長公主将喝了幾口的參茶擱在幾上。「本宮已經派人去接你的生母到京城來了,相信不用多久,你們母子就可以見面。」

終于可以見到了!

這代表生母真的還活在人世!

「多謝母親。」雷天羿深知要把握這個機會,好救出生母。

長公主輕笑一聲。「本宮可是遵守諾言,所以你也要好好地跟本宮合作,這個天下就是咱們母子的了。」

「是,孩兒遵命。」雷天羿忍氣吞聲地回道。

得到滿意的答案,長公主這才讓他退下。

雷天羿跨出廳門,心中沈思。他該如何揭發長公主的陰謀,又不至于讓自己一家三口受到牽連?可惜想要不受到牽連恐怕很難……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潇湘院,冬昀雖然只瞥了一眼,也看得出丈夫臉上寫滿了「我心裏有事」。

「婆母又為難你什麽了?」她問。

雷天羿抱起坐在床上的兒子。「沒什麽,只是吩咐咱們這回進宮,在皇上面前可不能失禮。」

冬昀會相信才怪。「就只有這樣?」

「我沒必要騙你。」他淡淡回道。

她氣丈夫就是不肯說實話。「你們之間該不會有什麽交換條件?」

「你太多心了。」雷天羿說得輕描淡寫。

「相公還是不相信我?」她為之氣結。

雷天羿瞅了她一眼。「我當然相信你,只是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不過徒增煩惱罷了,只要把昭兒照顧好就夠了。」

「不要小看女人!」冬昀罵道。

他迎視妻子怒氣騰騰的雙眼。「總之一切有我在,我會保護你和昭兒的,不會讓她動你們母子一根寒毛。」

「你不需要一個人承擔這些責任,我可以幫你。」她真想拿掃帚把他腦袋裏那些迂腐的大男人思想清一清。

「保護妻兒是丈夫的責任,你什麽都不必擔心。」雷天羿還是說着同樣的論調。

冬昀還想說什麽,就見他把兒子塞給自己,然後轉身出去。

她好想大叫,卻只能跟兒子抱怨。「你這個爹真的很難溝通!」

「嗒嗒……」昭兒只是流着口水對她笑。

到了中秋節這一天,約莫午時左右,雷天羿夫妻穿着正式禮服,分別乘坐兩頂轎輿,來到位于皇宮東郊的天壇。

天壇顧名思義就是天子用來進行祭天儀式的地方,按照敬天禮神的想法而建造,強烈表現出對「天」的崇敬,整體面積比皇宮還要大上兩倍,有兩重壇牆,分隔為內外壇,內壇牆上辟有六座門,裏頭主要有祈年殿、皇穹宇和圜丘壇,并用一條丹陛橋相通,象征着與天宮連接。

由于祭月儀式在晚上舉行,皇上此刻正在祈年殿的一座正殿等待,雷天羿夫妻便來到殿外的廊房等待宣召。

想到待會兒要見的是當今聖上,冬昀免不了有些緊張。

「相公經常見到皇上嗎?」論起輩分,他們也算是「舅甥」。

雷天羿看向妻子,壓低音量回道:「以前經常進宮,不過近年來已經很少了,這也是為了避嫌。」

「避嫌?」她不懂。

雷天羿唇畔揚起一道自嘲的弧度。「身為長公主的兒子、當今皇上的外甥,進宮面聖得太過勤快,難免會被人在背後說閑話,為了顧及其它人的想法,皇上也就不便随時召我進宮。」

冬昀頓時有感而發。「做人還真難。」

「這樣也好。」他不想如那個女人的意。

「怎麽說?」冬昀又問。

可惜雷天羿并沒有再說下去。

「告訴我會怎樣?」她氣呼呼地問。

「那個女人……」雷天羿知道她懂得自己是在指誰。「希望我能得到皇上的信任和仰賴,甚至超越那些皇子。三年前,皇上原本有意讓我成為禦前侍衛,時時刻刻跟在左右,不過文武百官對此相當反彈,這才作罷。」

冬昀點了點頭。「其實這也不難理解,如果相公成為皇上身邊的紅人,婆母也會覺得驕傲。」

「她要的不光只是驕傲,她還要更多。」雷天羿冷笑。

冬昀才要再問個清楚,這時有人進到了廊房。

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目前擔任欽天監監正的鳳翔侯容子骥。

「國公爺、夫人。」容子骥笑意晏晏地朝夫妻倆拱手見禮。

雷天羿起身。「皇上是否要召見咱們夫妻了?」

「皇上此刻正在處理其它的事,還請國公爺和夫人再稍候片刻。」容子骥先比了個「請坐」的手勢,接着也跟着落坐。「應該快了。」

冬昀有些憋不住,忍不住開口詢問。「監正大人說我是皇上的貴人,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意思是我可以幫皇上擋去血光之災嗎?」

「也許能,也許不能。」容子骥故弄玄虛。

她瞪了對方一眼。「到底是能還是不能?萬一沒有幫皇上擋下災難,他怪罪下來,我會不會腦袋不保?」

容子骥笑不離唇。「這點夫人盡管放心。」

「皇上的血光之災,究竟從何而來?」雷天羿關切地問。皇上若是出事,天下必得經歷一段紛亂不安的日子。

「就連下官也推算不出來……」容子骥也正在苦惱。「所以才會寄望在夫人身上,盼夫人能指點迷津。」

「我?」冬昀用食指比了下自己,接着恍然大悟,總算明白對方的用意。

「原來你是打算……」藉由她的特殊能力希望能夠「看到」什麽,找出答案。

這根本就是在利用她的天賦。

容子骥露出笑容。「正是如此。」

雷天羿皺起眉頭,輪流看着兩人。

「我可不敢保證能得到你要的答案。」冬昀不希望對方抱太大的期待,畢竟這件事攸關皇上的性命,不是開玩笑的。

「也只能姑且一試了。」容子骥回道。「對了,賤內說想跟夫人做個朋友,改天能否前去拜訪?」

他記得那天回去之後,他将國公夫人提出的警告轉達給自家娘子,沒想到她很有興趣,想要親自會一會這位可以預知未來的人物。

冬昀不禁莞爾。「還是等她生完孩子再說,在這之前,請她老老實實地待在府裏,不要亂跑。」

「多謝夫人忠告。」容子骥也是這麽想,總算有借口拒絕自家娘子了。

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讓雷天羿有些不大高興。「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相公還記得吧?那天監正大人到府裏來幫昭兒作祈福儀式,還送給你們父子一人一個護身符,那天我和監正大人私下聊了幾句,就把「看到」他夫人腹中孩子有可能保不住的事告訴他……」在丈夫的瞪視下,冬昀頓住,沒敢再繼續說下去。

「胡鬧!」雷天羿拍了下座椅扶手,連外人都知道,又會如何看待她?

冬昀據理力争。「我不是胡鬧,是真的「看到」……」

「夠了!」他斥道。

容子骥倒沒想到國公爺對妻子的這份特殊能力抱持着質疑的态度,如今害得他們起了口角,他有些內疚。

「還請國公爺不要責怪夫人,姑且無論相不相信,夫人也是一番好意,下官心中只有感激。」他連忙打圓場。

聞言,雷天羿的臉色這才稍稍緩和。

就在這時,一名小太監進來傳話,說皇上要召見他們。

「走吧!」雷天羿沈聲道。

冬昀不想在外頭跟丈夫大小聲,如果要吵也是回家再吵,所以她沒有當場為自己辯駁,靜靜地跟着丈夫出去。

容子骥也跟在後頭。

待夫妻倆進入祈年殿正殿,經過一番跪拜行禮之後,這才起身回話。

冬昀靜靜地觀察,發現皇上對這個外甥很親切,還會噓寒問暖,反倒是丈夫十分拘謹,保持君臣之間該有的距離。

接着輪到冬昀,皇上也知道她前陣子小産的事,便當場賞賜一些珍貴藥材,好讓她帶回去補補身子。

冬昀福了福身。「謝皇上恩典。」

才剛站直身子,她很自然地盯着皇上,可惜沒有接收到任何訊息,于是她朝站在對面的容子骥搖了搖頭。

容子骥立刻面露沈思。

接着夫妻倆又與皇上閑話家常了幾句,這才告退,回到方才的廊房歇息,等待儀式進行的時辰到來。

當天色漸漸暗下,天壇裏裏外外卻是燈火通明,尤其是每年用來舉行祭天和祭月儀式的園丘壇,更是比白日還要明亮。

在祭壇的後方,冬昀跟着丈夫站在皇後以及衆多妃嫔、皇子和公主的前面,只因他們是皇上的貴人,才能享有此殊榮。

衆人手持三炷清香,一同向天上的明月祝禱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而皇上也手拿着三炷清香,站在高壇上,彷佛一伸手就能觸及月亮,先是下跪叩首三次,接着又循臺階而下。

「……啊!」冬昀突然發出叫聲,幸好聲音很小,只有身旁的男人聽到。

雷天羿偏頭看着妻子,只見她兩眼直勾勾地瞪着從高壇上走下來的皇上,小嘴微微張開,表情有些驚恐。

他認得娘子這個表情,開口喚道:「娘子!娘子!」

冬昀像是沒聽到般,而容子骥從皇上手裏接過清香,接着要拿雷天羿夫妻手上的香時,也注意到她臉上的異樣神色。

「夫人沒事吧?」他問。

雷天羿試着又喚了一次。「娘子!」

像是從失神狀态中驚醒,冬昀倒抽了口涼氣,身子前後搖晃,險些站不住,幸好雷天羿及時扶了她一把,才沒有當衆出糗。

冬昀看着眉頭又皺成川字的丈夫。「我沒事……」

「夫人沒事就好。」容子骥說完便離開了。

幸好這小小的騷動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儀式繼續進行着。

等到儀式結束之後,亥時已經過了一半。

「……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監正大人。相公,這次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冬昀萬分堅持地道。

雷天羿一臉不悅。「難道你又「看到」什麽了?」

「對!」她也對他坦誠。

他一把扣住妻子的手腕。「跟我回去!」

「相公還是不相信?」冬昀感覺有些受傷。

「要我相信什麽?」他繃着俊臉。「相信你真能看到一個人的前世今生?」這麽荒誕的事,要他如何相信?

冬昀望着丈夫。「我也不奢望相公馬上就接受,但是至少可以試着聽聽看,不要一味否認和排斥。」

雷天羿登時語塞。

「我可以理解相公只敢相信自己,不願輕易相信別人,因為生長環境逼得你不得不這樣做,但是我以為自己可以例外……」說着,冬昀的聲音有些哽咽。「顯然是我想得太美了。」

「我當然相信你!」他低唯。

「你說謊!」她也吼回去。

由于皇上、皇後和妃嫔們都走了,只有一些太監和宮女正在整理場地,距離也有些遠,自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

看着妻子露出憤怒又失望的表情,雷天羿頓時像挨了一個耳光,不由得扪心自問——

難道真的連一絲絲的可能性都沒有嗎?天下之大,奇人異事時有所聞,難道他就真不相信她真的擁有那種不可思議的能力?

「為什麽就是不肯相信我?」冬昀氣到朝他胸口槌了幾下。

雷天羿站着不動,由着她打。「我當然相信你,甚至願意為你而死。」

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那麽是擔心別人以為我瘋了,會讓你覺得丢臉?會擡不起頭來?」冬昀聽了雖然感動,但還是氣惱地質問。

「我從來不認為你瘋了!」他斥道。

雷天羿再一次的質問自己,既然不認為妻子瘋了,為何就不能相信她呢?他究竟是在糾結什麽,才會看不見眼前的事實?

他将心沈澱下來,好好思考。他之所以愛上妻子,不就是因為她的真嗎?看過太多的虛僞,她的真實才會如此彌足珍貴。

冬昀一面說,一面紅了眼眶。「那麽就相信我一次,對相公來說并沒有損失。」

要是能抛棄這份天賦,她真的會去做的,可這偏偏不是自己能夠選擇的,既然如此,就去接受它。

這個男人是她的丈夫,要瞞他一輩子是不可能的,她更不打算這麽做,那麽得到他的信任,對她來說相當重要。

「好,我相信你。」為了彼此,雷天弄願意去嘗試。

冬昀頓時滿臉驚喜。「真的嗎?」

「因為只有你不會騙我。」雷天羿終于跨出一步。

就在這當口,一名欽天監的陰陽生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見過國公爺和夫人,監正大人說……兩位若還不趕着回去,請先在偏殿的廊房等候,他很快就過來。」

聞言,雷天羿看向身旁的妻子。「請轉告你們的監正大人,咱們夫妻一定會等他忙完,不必着急。」

「是。」陰陽生很快地回去禀報。

冬昀朝他笑了開來。

「咱們到廊房那兒等吧。」雷天羿握緊妻子的手,是這只小手給了自己力量,只有相信,才能讓彼此走下去……

作者:梅貝兒

系列:橘子說121

出版社:狗屋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6年3月1日

簡介:

雷天羿貴為定國公,英俊面龐配上顯赫身家看似是人生勝利組,

可他卻深刻明白這份尊榮不若外人想得光鮮。

如若可以選擇,他寧可抛下一切,只當個平民百姓,

只因他心中藏着一個秘密,加上身為長公主的母親野心勃勃,

不僅操控着他的人生,更祭出妻兒百般威脅,

如果休妻是唯一的權宜之計,他不惜無情一回,只為保全她!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妻子竟會因一時絕望而投水自盡,

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原本溫婉的她像是變了個人,

不只脾氣大得很,有時還會胡言亂語,甚至出口罵他混蛋?

這樣陌生的女人令他心慌,竟舍不得放她走,難道……

這些從未有過的情緒是心動?豈料情感陷入水深火熱之際,

母親的大計也令他不得不下定決心,

他該怎麽做才能護妻兒周全,奪回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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