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聞青荷第 4 章 (4)

人之恩卻無以為報,他內心有愧。柳青栾不敢提還錢的事,因為旺姐事先囑咐過,提了就等于打冀揚的臉。

也許是被澎湃的感激之情沖昏了頭腦,柳青栾突然說道:“如果以後還有哪個您不喜歡的女人來糾纏您,您可以随時叫我過來幫忙,不收費的。”

冀揚難得笑了:“萬一你又被對方羞辱了怎麽辦?”

柳青栾倒是耿直:“不會的,絕對不會的!是您運氣太不好了,其實我是個沒什麽脾氣的人,被人罵幾句本來也沒什麽……只是,剛好我最近想通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對待有些人不必忍,所以……”

第零壹零章

“所以我就不幸躺槍了?”冀揚說,“其實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只考慮自己,沒有顧及你的感受。不過,你也是蠻傲嬌的。”

柳青栾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形容為“傲嬌”,他聽不出這個詞是褒義還是貶義,反正囧得手足無措。這樣的狀态,再拖下來只會尴尬到空氣都凝固,柳青栾只能硬生生轉過話題說:“我把手機號碼留給冀總……”

小心翼翼把號碼寫在冀揚辦公桌的臺歷上,柳青栾沒有向冀揚索要電話號,他明白兩人的身份是不對等的,他不是想以此攀附結交冀揚,而是真心希望冀揚有用得着他的時候叫他幫忙。

告辭而去,柳青栾呼吸着辦公室外的空氣,連毛孔也輕松起來。然而,辦公室外那些紅果果的刺探和玩味眼神,又讓他像一只受驚的松鼠,連蹦帶跳地奔出了公司。

以阿雯為首的員工們用眼神交流着暗語、在群裏描述着上下無限的腦洞。辦公室裏,冀揚默默地把柳青栾的號碼存到手機裏,并在姓名一欄按下準确無誤的“柳青栾”三個字。

老板公事公辦,所有員工陷入狂熱YY,各自樂在其中。

一天的工作将要結束時,阿雯接到了個電話,當時就變了臉色,挂了電話立刻去敲冀揚辦公室的門。

和員工們一樣,冀揚也正收拾東西準備回家,阿雯直接說:“冀總,助理小張住院了。”

冀揚沒在意:“輪休的時候住院,運氣也是夠糟糕的,你代表我和公司去醫院慰問一下吧!如果你沒空,這個月工資就給她多發三百。”

平均年齡不超過三十歲的創意科技公司,老板和員工的相處模式是傳統産業學都學不來的。冀揚一身霸氣總裁範,犯錯不饒人,體貼的時候卻是真體貼,由此,公司上下的凝聚力不是一般的強。沒有拉幫結派的小團體,沒有兩面三刀的各種婊,大家雖然酷愛在腦洞星際裏穿越,但都對公司有相當的認同感和歸屬感。

阿雯猶豫了一下,還是硬着頭皮說:“她不是生病了,是被人打了。”

這下子,冀揚終于認真了:“怎麽回事?”

“小張收了李晶玉的錢,一直暗中幫李晶玉監視您,她是您的助理之一,既方便又隐秘。昨天您帶男朋友跟李晶玉見面,李晶玉回去之後就打電話把小張罵了一頓。今天那個帶着果籃的先生來看望您,李晶玉也知道了消息,小張卻因為恰好休班而不知情,所以,李晶玉以為小張收她錢卻故意糊弄她,于是帶人把小張給打了。”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冀揚沒想到出賣自己的人竟在自己身旁。身為靈界的修行者,他雖然從來沒有輕視凡人之心,但多少會有“凡人不如修行者,不要和凡人一般見識”的思想,基于這種思想,冀揚在現實生活中偶爾吃一點虧,他是不在意的——在某些人看來,這是冀揚的大度,使得他們更加欣賞和信任冀揚;在另一些人看來,這是冀揚的破綻,是他們算計冀揚的機會。

冀揚的臉色冷了下來:“這些話是小張告訴你的麽?”整個辦公室也都陰冷起來。

阿雯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是的,她希望您能夠原諒她。”阿雯很怕冀揚動真怒,一個動真怒的勾魂使者有多可怕,阿雯是親眼見識過的。尤其是冀揚這種原本就體制特殊又兼星宿轉世,那一身幽冥神功突然爆發出來,她這小小的妖體根本承受不住。

冀揚想了想,冷氣也随之收斂:“你讓她安心養傷,我并不怪她——等她傷好之後,你就把辭退手續給她辦了。”

“是!那……冀總,助理職位空缺,我立刻在網上發布招聘信息。”

冀揚瞥見寫在臺歷上的電話號碼,想起了某個落魄的大學生,忽然心情好轉:“你打這個電話,讓他明天來面試,他叫柳青栾。”

“啊?”

阿雯跟在冀揚身邊的時間不短了,這是她第一次聽到冀揚主動為公司推薦人才。驚訝之下,下班時間已經到了,冀揚拎着公文包下班打卡,留下阿雯站在原在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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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栾接到面試通知時既意外又高興,他第一時間跟旺姐說了這件事。旺姐雖然心裏有數,卻仍然恭喜柳青栾,他不會擋住柳青栾的機會。

或許是為了避嫌,推薦柳青栾的冀揚并沒有作為面試官出現。事實上,縱然有旺姐的提攜,柳青栾這些天轉變不少,但他還是不夠自信,不自信就會影響面試成績。然而,面試官之一的阿雯作為冀總的心腹,不可能讓柳青栾被淘汰。

于是乎,柳青栾順順利利被當場通知明天來公司上班。

冀揚站在百葉窗後看着柳青栾喜笑顏開地離去,莫明有一種成就感,或許這就是助人為樂的快樂吧!

冀揚站立如松,冷不丁身後傳來嬉笑聲:“明明就是內定了,偏偏還要走過場,冀總什麽時候也玩起了這一套?女助理換成男助理,這是準備出-櫃麽?”

冀揚沒轉身,黑白無常已經走到了他身邊、陪他一起欣賞窗外的風景和人。

黑無常看着柳青栾,老神在在:“那個被內定的小子好面善啊!”

白無常笑着說:“你記性真差!他就是那晚護城河邊一招‘四兩撥千斤’把六須鲶魚的攻擊化解的小夥子呀,還有那個糞尿齊流的二哔禿頭胖老板!”

話裏的信息引起了冀揚的好奇:“怎麽回事,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護城河邊發生的事,其實當天白無常就想說來着,無奈那天冀揚心情不好,白無常被黑無常拉住了。這時冀揚主動問起,白無常就呱啦呱啦全說了。

如果柳青栾是一個普通的路人甲,冀揚不會感興趣。但,柳青栾馬上就要成為冀揚的私人助理了,他不得不關注。

一個被前老板和員工欺負的吊絲員工、一個可以把重達幾百斤的六須鲶魚甩開的功夫高手、一個中了屍毒被喂食妖丹的凡人、一個被人算計欠債走投無路的可憐人——在冀揚看來,柳青栾在諸多角色之間的轉變實在太精彩了!

當然,以冀揚的性格,他不會把對柳青栾的興趣表現在臉上,他問:“你們倆真是胡鬧,凡人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妖丹的妖力,你們想把他變成怪物麽?”

喂妖丹是黑無常的主意,他解釋說:“那枚妖丹才剛剛凝成不久,妖力微薄;原主已死,妖力早就沒有依托。所以,那枚妖丹對人體的傷害不大,再加上那小子是個練家子,身體素質比普通人強多了,妖丹不會對他造成危害的。”

讨論的三人哪裏知道,如果不是青丘蘇家的高手出手,柳青栾還真有可能變成怪物,那只是時間的問題。

冀揚輕輕揭過,又問:“你們大白天的來,有什麽事麽?”

“還真有事!”白無常接口說,“昨天冥府接到巡夜小鬼的彙報,說是護城河邊有人溺水而死,屍體靈魂都莫明奇妙消失了,今天晚上咱們得去查一查。”

“你們二位去不就得了麽?”

“這叫什麽話?護城河一帶可是你的轄區,我們哥倆是特意來幫你的。收魂收屍的,肯定不是什麽善茬,你一個人去恐怕會有危險,萬一受了傷,耽誤奪取神器就不好了。”

黑七爺白八爺對冀揚那是真心好,在冀揚星宿轉世的身份未明之前他們就對冀揚很好。投桃報李,冀揚真誠感謝:“就知道你們靠得住!我這裏有新近出産的帝都果脯,要不要嘗一嘗!”

白無常一聲歡呼去翻冀揚的櫃子,黑無常則端端坐好等着分享。這二位爺對果脯最有偏愛,冀揚最了解了。

阿雯的耳朵比凡人的耳朵好使,聽到辦公室裏有談話聲,她知道冥府的兩位神君正和冀總在裏邊聊天,于是很敬責的幫冀揚擋住了許多幹擾。凡是無關緊要的人和事,阿雯就說冀總正在休息;凡是要緊的人和事,阿雯就會親自打電話轉達,得到冀揚同意之後才讓進。

下班了,所有員工之中唯有阿雯看到了冀揚身後跟着兩個“人”。冀揚離開之前交給她一個任務,全面調查柳青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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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水清,死水濁。

護城河看着挺長的,蜿蜒而去也有個幾公裏,但因為護城河不與外河相通,它只是一條人工死河。河裏的水其實不濁,但少了自然河水的那份靈動。護城河波瀾不驚,也就是變相的死氣沉沉。

調查異事,最好的辦法就是僞裝成凡人。黑白二位的隐匿功夫雖好,但總隐着,目标未必會出現;冀揚以自身為誘餌,那是最好不過了。

河邊的大柳樹依然挺着,它看過了發生在河邊的許多荒誕卻不發一言,植物因為沉默而比人類可愛。

冀揚走得穩重,皮鞋觸到硬地面會有嗒嗒的聲音。他走得很慢,看似無心,其實全身戒備。護城河水應該不深,如果不是黑白無常親口描述,冀揚不會相信這樣的水體中居然存在過體型龐大的六須鲶魚。

河邊有草,草中卻無蟲鳴,蟲兒似乎因為懼怕什麽而蟄伏起來了。

路燈昏黃,冀揚走了一程,安寂的河岸道上終于有一個人影相向而來。

第零壹壹章

冀揚凝神戒備,腳步不亂。隐去身形的黑白無常也各自小心,護在冀揚左右。

大晚上在僻靜之地亂逛的,縱然不是鬼中之惡,也必是人中之亂。

距離近了,對方的身形漸漸清晰了。

首先映入冀揚眼簾的,是一頭烏黑長發和一身白皙的皮膚——發質健康自帶光澤,被路燈一晃不能不顯眼;皮膚白皙是因為對方穿得少,H市農歷七月末的天氣還很熱。

對方抹-胸熱褲的清涼打扮,妝容冶豔,但凡心思不純的男人即使不會獸-欲爆發,多多少少都會有點兒想法。然而冀揚的目光是冷的,因為勾魂使者無法誕育後代,他于情愛一道極盡克制,又加上修習九幽冥府功法的緣故,使得他——通俗來說就是“性-冷-淡”。別說清涼美女,就是果體美女也不會讓冀揚有任何沖動。

與此同時,美女也看清了冀揚剛毅英俊的五官、看到了冀揚結實的胸膛、看到了冀揚緊實大腿中間的一大包……她沖冀揚嫣然一笑,她想故作矜持等着冀揚主動跟她打招呼。

然而,夜花有情冷水無意,她心機一小會兒,他就與她擦身而過。

美女不甘心錯過,咬着唇回頭:“先生……”聲音嬌軟,酥酥銷魂。

白無常嗤嗤暗笑,黑無常則一臉正經地等着看戲。

這女人,難纏哩!

冀揚停步轉身,美女卷着一身馨香撲了過來:“先生我迷路了,你幫幫我!”

投懷送抱不容拒絕,胸前一對高聳的“利器”更是在冀揚身上揉蹭開來,手也不安分地順着冀揚的腰向下滑去。

冀揚此人,雖然也曾對表弟劉星宇表現出兄長應有的關心,雖然也曾對弱者柳青栾表現出強者應有的慈悲,但真實的他只是一塊人形的冰冷石頭,那些對付尋常男人的手段對他完全無效。

美女的動作,旁人也許看不透,冀揚卻明白。每一次揉蹭、每一分撫摸都恰到好處,恰好都在男人身體的敏-感點。

專業!真專業!

冀揚按住美女的肩膀,稍微用力就讓她跟自己保持一個安全距離:“怎麽收費?”

一個頗有姿色的女人膽敢大晚上穿成這樣在護城河岸邊晃蕩,不是失戀就是找死,亦或……近段時間條-子查得嚴,生意難做。

美女仿若無骨,軟綿綿就從冀揚的手掌下掙脫,再一次靠在冀揚身上。她的手精準地覆在冀揚的裆-部,繼而心中一喜,果然如目測的那般“有料”。她擡頭沖冀揚嬌笑:“好大哦!你的話……可以免費!”

冀揚并不拒絕她,自動開啓胡說模式:“我是有老婆的人,可不能把你帶回家。”

“緣分只在今夜,回家幹嘛?躺在床上是你和你老婆的無聊事……”美女已經開始哼哼了,“你就不想嘗試一下野外的暢快麽?”

冀揚捉住對方的手,拉起來輕嗅了一下,嘴角勾起邪笑:“你是說,在路燈下面做?”

美女佯罵:“你好壞哦!”以眼神示意,“去那邊吧!”

那邊的柳樹種得比較密,樹大枝茂黑乎乎的一片,比起路燈下,那邊顯然更适合野-戰。冀揚牽了美女的走往那邊走,黑白無常看呆了。

白無常看到反常的冀揚,情不自禁擔心:“我靠!冀揚他……是不是憋壞了導致太饑渴呀?”

“沒那麽簡單!冀揚肯定發現了什麽,咱們跟過去護着他!”

事實上,美女全身毫無破綻,黑白無常已經用神識小心分辨過了,對方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美女美則美矣,能夠一下子就讓冀揚的禁-欲完全解鎖,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反常必妖,值得觀注。

黑白無常跟過去,在他們的夜視能力之下,美女已經開始迫不及待替冀揚解褲腰帶了。

白無常雙手掩面,指縫出賣了他的節操:“這……這能看麽?”

就在畫面由暗黑轉向腥黃之際,一股微妙而邪性的靈力波蕩開來。

白無常最先反應,正要對準靈力源攻擊,黑無常拉住他:“你看冀揚的手勢。”

柳條如繩,将冀揚整個呈大字綁吊起來,先前如饑似渴的美女這會兒笑着披頭散發。冀揚沒出聲,他雙腕被縛,左手成拳、右手成掌,正是暗語,告訴黑白無常不必慌。

美女笑了一陣,擡頭舔唇:“真是一具完美的男-體!可惜啊,我需要的只是你的靈魂……你的定力這麽強,靈魂一定很美味!”她一邊說,身體周圍的靈力就越發怪異。

冀揚的襯衫敞開,胸腹精壯結實;褲帶被解到一半,顯出三分淩亂風-流。他仍然淡定,依然冰冷,他處于不利的境地,卻敢于睥睨站在地面的女人:“以魂為食,如果我猜的不錯,你是鬼修一流吧?借殼生事,難怪離得那麽近我都沒發現你有問題。”

美女微訝:“你也是修行者?”雙手的法訣變換,柳條對冀揚的束縛更緊了。繼而,美女笑了,“你也隐藏得很好嘛,并且能夠推斷出我的本源,眼光也不錯。修行者……嘻嘻,修行才的靈魂才是大補。”

冀揚不為所動,繼續發問:“反正我要死在你手裏,那就讓我死個明白,你到底什麽來頭?”

這一問,美女反倒心裏一緊,她警惕環視四周,冷笑道:“帥哥,你演得太過啦!你這麽淡定,是不是有同伴埋伏在附近呀?你想套出我的的由來,然後将我就地消滅麽?哼!等我抽了你的魂,自然會告訴你!”

喵——

黑暗中一聲貓叫,令人毛骨悚然,正要對冀揚動手的女人也情不自禁寒毛直豎。

鬼修之流,按道理應該不怕寒冷,然而那貓叫帶着三分妖氣——尤其是,貓是世間少數可以直接與靈魂溝通的生物,貓妖一族最喜歡拘役驅使鬼魂,就連西方傳說中死神的寵物也是一只貓——鬼魂懼貓。

叮鈴——叮鈴——鈴聲由遠及近,貓叫聲也跟着到了近前。

把冀揚纏住的那株柳樹上,忽然多了兩個碧幽幽的亮點,妖氣四溢,那是一雙貓眼。

女人感覺那妖氣不濃,壯着膽子向貓眼方向甩去一團鬼火:“趁你道行不深先把你宰了,省得日後成為我鬼修一脈的大敵!”

鬼火一照,柳樹上現出一只半大的家貓,灰毛黑紋沒什麽特別,脖子上挂着一只貓鈴。它兩只貓瞳被鬼火映得妖光閃閃,身體卻完全沒有躲避的動作。若大一團鬼火可以将它完全裹住,然而,鬼火離它還有一段距離就停住,任憑女人如何催動靈力也不能向前。

貓伸了個懶腰,軟鞭般的尾巴左右搖晃,忽然一分為二。

“雙尾貓妖!”女人一聲驚呼,再顧不得對冀揚下手,轉身就跑。

貓妖一口将鬼火吸到肚子裏,兩條尾巴搖得更加歡快,無形妖力漫卷而去,女人立刻四肢僵硬定在原地。她維持着逃跑的姿勢,仿佛被瞬間石化了一般。

白無常看那軀小小的貓妖可愛,扭頭問黑無常:“那是冀揚新收的小跟班麽?”

“冀揚的跟班只有阿雯,這只貓妖屬于亂入。”

“那一會兒咱們把它捉回去養着吧?”

“行啊!”

貓妖步步向前,煙霧之中化成一位十二三歲的少年,貓鈴仍然在脖子上挂着:“這是我生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鬼修呢!我的‘舞屍之術’怎麽樣?嘁,你借來的軀體,卻被我控制,看你怎麽跑!”

女人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尖叫裏混進了男人的聲音,說不出的古怪。就見一道黑氣從她天靈透出,迅速朝柳林外飛去——黑氣就是鬼修的本體。

鬼修有兩種,一種是純粹的鬼修,也就是鬼魂不入輪回而專事修行,他們沒有肉身;還有一種是人類的靈魂出竅,肉身和靈魂同時修練,這一類其實叫做魂修,但也被歸為鬼修一類。逃跑的黑影屬于前者,冀揚則屬于後者。

按理說,鬼魂逃跑,物理攻擊對其無效,偏偏一條黑乎乎的鎖鏈如靈蛇出洞,快如閃電把鬼修纏了個嚴嚴實實。

鎖鏈的另一端握在冀揚手中,他鼓動靈力,輕輕松松就把那些讨厭的柳條震斷。他還是那副表情,一開始讓人覺得他很鎮定,看久就會讓人覺得他是一位鐵面執法者。

現在,比起對貓妖的恐懼,鬼修更加懼怕冀揚:“這是冥府的鎮魂鎖,你究竟是誰?”他有一種強烈且不好的預感。

冀揚從納戒裏彈出一塊黑色的牌子遞到鬼修面前:“你被捕了!”

“冥府魂令!!你是勾魂使者!?”

冀揚收好魂令,冷聲道:“這陣子有新死之人的屍體和魂魂失蹤,是不是你幹的?”公事公辦的語氣不要太明顯。

鬼修扭頭不答,硬氣得很。

“也是,我一向擅長抓捕,并不擅長拷問。”冀揚拍拍手,“如果換成這二位,也許你會願意說實話。”

黑白無常現身,鬼修被吓呆了。

白無常迫不及待踹了鬼修一腳:“拷什麽問,把他丢到十八層地獄一層一層受苦,他就什麽都招啦!”

鬼修臉色大變,當他看到黑白無常的剎那,他就知道自己插翅難逃了。但他仍然心存僥幸,他以為黑白無常只是吓唬他的。

黑無常沒白無常那麽多俏皮話,一把拎起鬼修,對冀揚說:“我們先下去了,等問出了結果再來通知你。”

白無常舍不得貓妖:“這就走啊,喵……”

冀揚太了解白無常了,雲淡風輕說:“想養貓啊?這只貓是有主的,你可以問問天狐大人願不願意轉給你?”

白無常吐吐舌頭,跟黑無常一道打開冥界之門而去,他可打不過天狐。

第零壹貳章

女人并未死去,她只是被附了身。她被一道靈力震醒,赫然發現自己居然置身在黑暗的地方,真實的她膽子不大,于是一邊叫着一邊跌跌撞撞跑了。

一高一矮兩個人走出柳樹林,路燈下多了一長一短兩道影子。

原來,護城河邊出現的異事引起了“超特處”的注意,“超特處”部委托容家幫助調查,容家就派了對鬼魂有天生克制的貓妖苗曉過來。

這是苗曉第一次親眼見到冀揚出手,他少年心性,有奇必問:“冀揚哥哥的鎮魂鎖很厲害吶,連魂體都會被鎖住,不愧是冥府出産的寶物。冀揚哥哥是怎麽看出那人是鬼修的呢,他明明僞裝得很好。”

“鬼修如果修為不夠,附身于人只會降低被附身者的體溫。當時那個女人貼着我,那不是農歷七月應該有的體溫。”

細節定成敗,這就是冀揚對抱蹭不拒絕的原因。

苗曉樂了:“哦呵,原來是他智商有問題。那……他明明不是你的對手,你也看出他是鬼修,為什麽還要裝成被他制伏呢?”

“我懷疑他還有同夥,并且,就在附近。”

“啊?”苗曉一點就透,環視四周,跺腳懊惱,“都怪我多此一舉,我要是不出手,沒準冀揚哥哥就把他的同夥引出來了!”

冀揚摸摸苗曉的頭,笑道:“就算把他同夥引出來,我也不一定能夠抓得住啊!我得多謝你出手,要不是你定住軀體,鬼修哪有那麽容易被逼出來?”

苗曉搖頭嘆道:“你別安慰我啦,半夏大人讓我單獨做任務,就是為了鍛煉我,這一次确實是我欠考慮了。練出兩條尾巴,我太托大了。”

“苗曉真的不必自責,那個鬼修被黑白無常帶走,他的同夥不可能潛到冥界把他救出來。我們出來調查,為的是情報,現在線索被我們捏在手上,這一點算是完成了。并且,我們也成功震懾了隐在黑暗裏的壞家夥,至少可以保證近期不會有異事發生。”

貓是孤傲的動物,冀揚是習慣孤獨的人,兩位走着走着,竟能談到一塊兒去,也是一件趣事。

再往前走,前方就有一個豆丁身影攏着袖子端端站在那裏。奶包一般的臉,周身氣場卻不一般,是林瑞小朋友。

苗曉快步跑過去牽了林瑞的手。如果不比修為,貓妖還真有幾分做哥哥的樣子:“你怎麽來啦?”

林瑞的包子臉鼓鼓的,奶聲奶氣又認真說:“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吶!”

苗曉那個感動喲,雙手把林瑞抱起來,想在林瑞臉上香一個。

林瑞一臉嫌棄推開苗曉的臉,又掙着跳到地上:“笨喵離遠些,你想讓我貓毛過敏麽?”

冀揚看着一對跨越種族的兄弟鬧來鬧去,莫明有一種溫情的感動。他那顆如鐵如石的心,此刻竟也柔軟了三分。

苗曉牽着林瑞向冀揚告別;林瑞眨巴眨巴眼,忽然開口說:“剛才你們捉住那個鬼修時,有另一道影子趁機竄走。我出手打傷了他,可惜,魂體不好被控制,我尋思活捉來着,卻被他逃了。”

冀揚被震驚得當場啞然。他自己雖然被證實為朱雀七星轉世之一,但因為性格和工作關系,與容家的往來并不密切。他聽說過天狐蘇半夏手底下有一群本領高超的小妖魔,卻沒想到小妖魔中竟有林瑞這種高手。林瑞剛剛站在這裏,冀揚還以為對方只是一個負責傳信、沒什麽真本事的小角色呢!

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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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城河邊發生的事情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冀揚的生活一直把黑夜和白天分得很清楚。夜裏,他是替冥界執行公務的勾魂使者;白天,他則是受人尊敬的年輕商業精英。

于是,當第二天冀揚準時到公司上班時,除了阿雯,誰也不知道冀總前一晚的經歷是多麽的玄幻。

但今天,就連阿雯也沒功夫打聽冀揚昨晚的事了,因為她要帶新人,這個新人就是公司新招的總裁助理,柳青栾。

在不同的環境中,人的能力展現有所不同。或許是新公司的同事都太好相處了,柳青栾心情放松了,于是表現出的工作素質讓阿雯喜出望外。什麽叫做一教就會、什麽叫做過目不望——雖然阿雯懷疑冀揚是因為對柳青栾有點兒意思才把柳青栾招進來的,但親眼見到柳青栾上手極快、完全不像一個新人笨手笨腳,阿雯不得不佩服自家老板挑人的眼光。

一上午的時間,柳青栾和冀揚沒有擦出員工們期待的火花,到了午餐時間,男男女女就主動把柳青栾圈圍起來了。柳青栾起初被吓了一跳,心說這是要對新人搞下馬威麽?緊接着,大家就友好地問些家長裏短,并且分菜給柳青栾吃。

公司不提供餐點,但有微波爐可供加熱自帶便當。這年頭的青年男女會做菜、有時間做菜的沒幾個,大家都是提前叫外賣,為了方便,外賣其本上都集中在附近那幾家,味道本來就一般,吃久了更是膩了。柳青栾是為數不多自帶便當的幾個之一,大家分菜給他,卻并不觊觎他的飯菜,因為他的飯菜實在太清淡,一看就沒什麽油水。

在人渣前老板的公司混了三年,柳青栾察言觀色的段數不一般,他仔細留意過同事,男的都是一臉燦爛、女的都是滿眼純真,沒有拉幫結派和誰看不起誰,這樣的環境,他很喜歡。

最難得的是,當柳青栾手頭工作忙不過來時,無論阿雯還是其他人,只要看到了而且自己比較閑,都會過來幫一把。再加上冀總點名表揚了工作上手極快的柳青栾以及有愛的大家,柳青栾對整個公司的好感基礎只用一天時間就奠定了。

工作時間稍長一些,大家都混熟了。就在員工們略感失望,他們期待中冀總和柳助理的辦公室戀情沒有發生之時,柳青栾主動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彈”。

助理和秘書是跟老板接觸頻率最高、時間最長的員工,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柳青栾發現冀揚很少吃午飯,這是典型的飲食不規律。柳青栾倒不是圖表現,而是真正感恩冀揚對自己的幫助,于是,在沒有跟冀揚打招呼的前擔下,他擅自給冀揚做了便當——當然,事先已經分多次向阿雯打聽過冀揚的口味偏好。

本來嘛,柳青栾是極其低調的。他雖然幫冀揚帶了飯,但沒有馬上拿出來交給冀揚。到了午餐時間,他還是和同事們一起解決溫保問題。吃完了,大家都在閑聊消化,柳青栾就一個人偷偷摸回了冀揚的辦公室。

看到冀揚仍在處理文件,柳青栾就好心問了一句:“冀總您怎麽不去吃飯呀?”

冀揚随口回答:“我不餓。”

冀揚對這樣的生活已經習慣了,他之所以經常把午餐省去,不是為了控制食量,而是身為勾魂使者,他在夜晚的時間是屬于冥府的,也就是說,白天公司的事情,冀揚必須盡量趕在白天處理完畢。雖然不是每晚都有冥府任務,但每一次任務都是具有危險性的,如果哪一次受了傷,就有可以耽誤接下來公司的事情。

柳青栾沒再多問,悄悄地退了出去,跑到員工休息區用微波爐把另一個便當加熱了,又回到冀揚的辦公室。一如之前送果籃的直接,柳青栾把飯盒推到冀揚面前,只說兩個字:“吃吧!”

冀揚稍感意外,但沒有往“不純結”的方向去想。愛YY的多是旁觀者,當事人一般都身正不怕影子歪。本來想客氣一下拒絕,然而飯盒有蓋卻蓋不住香味陣陣飄出,冀揚這麽個精壯的大高個,且不說本來就有點兒餓,一聞到那香味,肚子居然不争氣地咕咕叫了。

“謝謝你啦!”冀揚妥協于現實。

柳青栾捂嘴笑:“您別客氣!”

如果兩人的互動到此結束,一切都是清白的。然而柳青栾畢竟是第一次給別人做便當,他很期待冀揚吃到口的反應,于是,互動時間被拉長了。

冀揚打開還有些燙的鐵制盒蓋,飯菜的可口香味随着一陣白色熱汽噴面而來,冀揚不躲那白汽,反而迎上去深嗅一口:“嗯~香!”

白汽散盡,飯盒裏的內容一覽無餘。

整齊切成薄片的暗色醬牛肉,肉纖維之間偶爾出現晶瑩的牛筋,一看便知極有嚼頭。

翡色胡蘿蔔丁、翠色黃瓜丁、白色雞丁以及炸過的酥脆花生米組成的“宮保雞丁”,仿佛一小堆配色正好的寶石。

金黃的炒蛋透出可愛的紅色,那是蛋液之中摻入了西紅柿的汁。

在高溫爆炒之下不失脆甜的甘藍置身于飯盒的最後一角,這是唯一一道全素的菜。

葷多素少,男人都是肉食動物,柳青栾委屈自己也絕不能委屈冀揚。

冀揚先嘗了一口醬牛肉,入口是一種刁鑽的辣,味蕾一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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