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夫人的家務事第 24 章 】
這天,何藩臺散衙後回到府裏,才換下官服,長子、女兒和女婿便來找他,不免有些疑惑,偕同幾人一起來到花廳。
「到底是什麽事?」見三個晚輩一臉肅穆,他卻是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
冬昀和丈夫對視一眼。「我和相公這幾天出門,其實并非像跟爹說的,想要到處游玩散心,而是去了別山村。」之所以故意提到「別山村」,就是想看看錦娘的爹會不會露出心虛的表情。
聽到「別山村」三個字,何藩臺只有錯愕和不解。「我記得那兒不過是個小村子,什麽也沒有,你們去那裏做什麽?」
見他反應自然,不像是在作假,倒讓雷天羿夫妻有些意外。
「岳父真的不明白咱們到別山村做什麽?」若不是心機太重,懂得隐藏內心的想法,便是真的無辜。雷天羿緊盯着對方,企圖揭開真僞。
何藩臺愣了愣。「我是真的不明白。」
何守文也想知道原因。「國公爺有話不妨直說。」
「外頭傳聞爹和六皇子來往密切,究竟有沒有這回事?」冬昀也不再迂回,劈頭就問。
「絕無此事!」何藩臺一聽,馬上翻臉。「朝廷有令,藩王不得與封地上的官員交往,為父豈會明知故犯?」
冬昀見他不像在說謊,看向坐在身旁的丈夫。
「好,那我就直說了。」雷天羿厲色質問。「我懷疑岳父和六皇子連手,私下訓練軍隊、打造兵器,意圖造反!」
這話一出,何藩臺當場氣得拍桌而起。
「胡說!我對皇上忠心不二,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寧可一死,也絕不會造反!」
就連何守文也臉色發白。「爹絕不可能會造反的!」
「爹,這可是滿門抄斬的死罪,你真的确定沒有?」冬昀不得不再次确認。
何藩臺一臉痛心。「連你也認為爹會造反?」
「我當然相信爹不會這麽做,可我親耳聽到對方提到「藩臺大人」,難道延平府還有其它藩臺?」她把聲音放輕,好讓何藩臺不再感覺到威脅,說不定就會說出真話。
何藩臺先是驚愕,随即憤怒不已。
「這是有人假冒我的名義!為父可以對天發誓,絕不會拿何府上下二十幾口人的性命開玩笑!更不可能背叛皇上,否則死無全屍!」
見岳父氣到臉紅脖子粗,還發下毒誓,雷天弈這才臉色稍霁。「此趟出京,雖說是攜着妻兒回娘家探親,實際上是皇上接到密報,說六皇子有造反之心,特命咱們夫妻前來尋找證據。」
何藩臺父子聽得都傻住了。
雷天羿旋即拿出在別山村取得的兩把私造兵器。「這就是證物。」
「六皇子打算造反?這……這是真的嗎?」何藩臺簡直驚呆了。
何守文又問:「妹妹方才說聽到有人提到「藩臺大人」,對方究竟是誰?」
于是冬昀便把到別山村的經過敘述一遍。
「……興王妃托我和相公親自走一趟別山村,顯然早就得知六皇子有意造反一事,若不加以阻止,等到起兵,就連她的娘家也會受到拖累。」她看着父兄。「而在別山村打造兵器的村民都相信是聽從「藩臺大人」之命……爹再仔細想一想,有誰會假冒藩臺的名義?」
何藩臺跌坐回椅子上,努力苦思。
「爹,這可是攸關全家人的性命,若皇上真以為咱們要造反,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何守文光是想到可能發生的後果就全身發冷。
何藩臺瞪了長子一眼。「這件事的嚴重性,為父可比你還要清楚,不只滿門抄斬,更有可能株連九族……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岳父先冷靜下來,能夠這麽做的,必定是身邊最信任的人,才會至今都沒有察覺。」雷天羿點醒他。
這番話讓何藩臺有如醍醐灌頂。
「身邊最信任的人……也就只有左右參政,不過他們跟了我好幾年,向來辦事認真,應該不可能……」
雷天羿沈吟了下。「或許是六皇子給了他們不少好處,事成之後更有高官厚祿等着他們,很難有人會不心動。」
「簡直不可饒恕!」何藩臺拍桌斥道。「明天定要好好責問他們!」
一想到有可能被親信謹陷、背叛,他巴不得馬上将兩人抓來問個清楚。
「萬萬不可!」雷天羿連忙出聲制止。「一旦驚動到六皇子反而不利,說不定會逼得他提早出兵。」
冬昀馬上點頭如搗蒜。「爹就跟往常一樣,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做好該做的事,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你們說得對……」何藩臺真的被怒氣沖昏頭了。「我從未想過可能會被身邊的人陷害,而且居然都沒有察覺……我真的太信任他們了,若不是你們告訴我,恐怕咱們全家将大禍臨頭。」
冬昀總算露出笑意。「知道爹是無辜的,真是太好了。」
何藩臺悻悻然地哼道:「為父一生清白,可不想晚節不保。」
「只要把話說開了就好。」何守文也捏了一把冷汗。
雷天羿又正色囑咐。「接下來岳父要做的就是暗中搜集證據,千萬別太過急躁,免得讓對方起疑。」
何藩臺深吸了口氣,這才點頭。
「另外再找幾個真正信得過的人,混進隔壁村子裏,好就近監視別山村的動靜……」雷天羿又道出心中拟好的計劃。
接下來衆人又讨論了片刻,夫妻倆才回到客房,接着雷天羿馬上寫了一道密折,連同證物和地圖讓随行的一名侍衛立即送回京城,交給皇上。
雷天羿和妻子讨論後,決定再住個七、八日就啓程回京,至于後續的調查就交給岳父處理,等到時機成熟,皇上自會作出定奪。
誰知就在五天後,薊縣的知縣突然來到何府,說有要事想求見定國公夫人,讓冬昀一頭霧水。
丈夫這幾天都在承宣布政使司內走動,表面上看來是受何藩臺之邀,和其它官員閑話家常,再喝個兩杯,畢竟這兒不是在京城,沒那麽多嚴格的規矩,實際上是想要多多了解左右參政,或許可以從他們口中打探出什麽。
這樣一來,她只好在兄長的陪同之下,接見對方。
「見過夫人!」丁知縣拱手見禮。
冬昀瞅着對方,見對方年紀将近五十,有着一雙泡泡眼,唇上和下巴都蓄着胡子,不只臉形,身材也屬于瘦長型,讓身上的官服顯得松垮垮的。
「大人不用多禮,請坐。」
入座後,丁知縣陪着笑臉。「打從知道國公爺和夫人來到薊縣,下官一直想要親自前來拜見,可惜公務繁忙,遲遲未能如願,直到今天才——」
「客套話就免了。」冬昀已經對此人的印象打了折扣。
他尴尬一笑。「是、是。」
「到底有什麽事?」冬昀不客氣地問。
丁知縣清了下嗓子。「下官聽說夫人幫同華縣破了一樁連續搶劫殺人案的兇手,還成功讓兇手伏首認罪,不知可有此事?」
「原來已經認罪了……」這陣子真的太忙了,她根本忘了這件案子。面對丁知縣的問題,冬昀表情鎮定。「那不過是碰巧罷了。」
「真的是碰巧嗎?」他搓着雙手,讨好地笑了笑。「下官聽說夫人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一口咬定對方就是官府正在緝捕的強盜,這可要有幾分真本事,所以特來請教。」
又是聽說?冬昀一臉狐疑。「你是聽誰說的?」
「當、當然是聽外頭那些百姓說的,不到幾天的光景,這件事就已經從同華縣傳到咱們薊縣來了,都說夫人彷佛親眼見到那名強盜殺人似的,指着對方的鼻子開罵,就連死者當中有小孩子的事也知道,甚至還親自教高知縣如何讓犯人伏首認罪,就像是得到菩薩指點……」
冬昀心想果然不行,随意插手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我已經說了只是碰巧,至于小孩子的事,那是在路上聽到百姓聊起這樁案子才知道,信不信由你。」
「傳聞不可盡信,舍妹不過一介女流之輩,是大人擡舉了。」何守文越聽越離譜。
「夫人既然堅持說是碰巧,還說是從百姓那兒聽到的,下官當然不敢不信。」
聞言,丁知縣陪着笑臉附和,但眼神可不是這麽說的。
「大人如果只是要說這些,那就請回吧。」這位知縣說話拐彎抹角的,讓她聽得不是很順耳,還是早點打發為妥。
丁知縣為官多年,自然懂得看人臉色說話,見國公夫人臉上不快,馬上露出愁雲慘霧的表情。「下官今日之所以前來,當然是有要事求教,只因為這陣子縣內也發生一樁命案,至今尚未破案,才特地前來跟夫人請益。」
「大人找錯人了,等到家父散衙回來,大人可以去請教他。」冬昀提醒自己不要再插手了,否則傳聞會越來越誇張。
丁知縣連忙起身,打躬作揖。「下官真的想聽聽夫人的意見,還請夫人不吝賜教。」
冬昀不予理會。
「事關人命,妹妹不妨先聽聽大人怎麽說。」倒是何守文開口了,雖然不信神助之說,但妹妹若對案情有不同的見解,可以幫助破案,何樂而不為?
有他這句話,丁知縣馬上抓住機會。
「大約在五天前,縣內發生一宗媳婦殺死婆母的命案,兇手是她的二媳婦,因為這個當婆母的平日苛待二媳婦,又常在外人面前嫌棄她,她才會懷恨在心,誰知下官将她收押之後,隔壁鄰居也跑來認罪,說人是他殺的……」想到「那個人」傳話過來,要他找個借口探探這位國公夫人的口風,他也只能照辦,正巧最近在辦這件案子,希望可以派上用場。「夫人可知真兇到底是誰?」
冬昀沒有接收到任何訊息。「我不知道。」
丁知縣又照着「那個人」的指示問道,「夫人能否施展一下能力,請示一下菩薩,看看祂說了些什麽?」
直到這時,冬昀才警覺到這位丁知縣似乎想要從她這裏探聽些什麽。
「什麽菩薩?我也只見過廟裏頭的菩薩,要是大人真想知道是誰殺的,等我明天去擲茭之後再告訴你好了。」
「這……」丁知縣有些失望。「那麽夫人如何看待這件案子?」
「我不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真的幫不上忙。」她直截了當地回絕。
丁知縣沈下臉。「夫人是不肯幫吧?」
要是惹「那個人」生氣,将來對方若真的坐上大位,他可以想象得出自己的下場會有多慘。
「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冬昀冷着臉問道。
丁知縣馬上又陪起笑臉。「下官只是認為夫人太偏心了,只肯幫同華縣破案,卻不肯幫薊縣的百姓申冤。」
何守文聽了覺得刺耳,立刻開口維護自家妹妹。「大人此言差矣,身為父母官,豈可把責任推給旁人?何況還是推給一介婦人?」
「看來我跟大人之間沒什麽好說的。」冬昀實在不喜歡這位知縣大人的态度,何況她心裏也覺得事有蹊跷。
「呃……下官只是一時情急才會失言,還請國公夫人見諒。」丁知縣一臉局促不安,想到奉「那個人」之命前來打聽,若沒能把事情辦好,交代不過去,只是他沒想到這位國公夫人嘴巴比蚌殼還緊,什麽都不肯透露,眼下氣氛又鬧僵了,更是坐不住,旋即起身告辭。
「咱們這位知縣大人是怎麽回事?」連何守文都覺得莫名其妙。
冬昀也覺得詭異,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當天稍晚,雷天羿回來之後,她便将此事敘述給他聽。
見丈夫一語不發,她小心翼翼地問:「怎麽了?」
「确實可疑,這位知縣的目的似乎不是想盡快破案,而是在你身上……咱們還是早點回京吧。」
冬昀似乎嗅到一絲不尋常。「為什麽?我想應該不會有人知道我有那種一般人沒有的特殊能力……欸?」
她猛地想起那天在興王府見到的中年仆從,萬一對方跟自己是同一類人,會不會也能看出她跟別人與衆不同?
雷天羿皺起眉頭。「你想到什麽了?」
冬昀把自己的懷疑說出來。
聽完之後,雷天羿的表情凝重。「你确定?」
冬昀垮下臉,「我不确定。」
這下雷天羿不禁開始擔心了。「若真的有人可以看出你擁有常人沒有的能力,說不定會惹禍上身。」
「惹禍上身?」這也太誇張了。
見妻子還不明白嚴重性,雷天羿索性把話說白了。
「若是六皇子知道你看得到前世今生,甚至還能看到尚未發生的事,問你誰會是下一任皇帝,或者問下一任皇帝是不是他,你該如何回答?」
「下一任皇帝?」這個問題讓冬昀想起每次選舉一到,就會有不少政治人物慕名而來,無非就是想問他們會不會當選,要不就是誰最有希望當選下一屆的總統,總是讓她哭笑不得。「嗯……」
看着妻子往右上角望去,表情認真,雷天羿一顆心頓時提到喉嚨口,心想莫非她真能「看到」下一任的皇帝?
最後,冬昀把目光調回丈夫身上,見他表情異常嚴肅,不禁噴笑。「我什麽也沒「看到」。」
雷天羿頓時松了口氣,嘴角也放松了些。
「我也不是想「看到」什麽就能「看到」什麽,有句俗話說天機不可洩漏,就是這個道理。」她打趣地道。
他捏了捏妻子的小手。「那就好。」
「不過明明可以幫對方,卻又不能說出口,我會良心不安。」要是什麽都看不到就好,倘若看得到,她就要伸出援手。
聞言,雷天羿輕嘆了聲。「我就猜你會這麽說。」
「如果相公真的不希望我這麽做……」
「罷了。」他打斷她,不想讓妻子陷入兩難。「我相信好心會有好報,你所做的事,老天爺都會看到。」
雷天羿只要妻子開心,不後悔跟了自己就好。
原來自己是如此在乎這個女人,為了她,連男人的自尊、丈夫的顏面都可以放下。
冬昀靠在丈夫的肩頭上,甜甜地笑着。
他們夫妻終于可以互相理解、體諒,更貼近彼此的心。
兩人又在何府住了兩天,把該辦的事都辦妥了,打算明天就返回京城。
「真希望妹妹再多住幾天。」沈氏拉着小姑的手說。
冬昀笑了笑。「我也想再多住一陣子,不過就怕婆母不高興。」
「這麽說也是。」有個強勢又尊貴的婆母,當媳婦的只能忍耐。
冬昀趁着要離開前,好心勸道:「大嫂也別吃二娘的醋,主動去關心她和康兒,這樣大哥也會認為你心胸寬大,會對你更好。」
以前冬昀根本不懂什麽叫家人,也不明白家人的重要性,直到遇見這些人之後,她才得到學習的機會,是他們幫助自己修完這門功課。
「我知道。」
「相公也答應會透過一些關系,看能不能幫大哥安插一個官位,畢竟他是舉人,可以為朝廷效力,若是派到外地上任,就不用留在這個家。」為了讓大嫂寬心,冬昀又說道。
「真的嗎?那真是要謝謝妹妹了。」這麽一來,她就不用擔心丈夫和二娘之間舊情難了了。「我就等待你們的好消息了。」
「不過這件事先別告訴大哥。」冬昀又開口叮咛。
「我會保守秘密的。」沈氏眉開眼笑地回道。
這對姑嫂聊得正開心,何府的婢女進來回報,并遞上興王妃派人送來的帖子,邀請冬昀到王府作客。
「我都差點忘了,前幾天王妃娘娘派了婢女前來,可惜你跟國公爺出門不在。這次王妃娘娘又送來了帖子,可不能不去。」沈氏說道。
冬昀也想趁這個機會親口跟興王妃辭行、道謝。
雷天羿得知之後,只好決定晚一天再啓程回京。
興王妃的帖子只邀請妻子一人,他自是不便跟去,但又不放心,于是除了婢女之外,他又另外指派三名随從同行,這三位随從都是宮中侍衛,功夫一流,必要時也能出手保護妻子。
「若見到六皇子,可得忍住,別太沖動。」他謹慎叮囑。
冬昀也知曉自己脾氣不好,只能讓桂花在必要時用力捏自己一把,免得真的惹禍上身。
第二天早上,冬昀再度前往興王府。
這次她直接被迎進後寝宮,一見到興王妃,立刻上前行禮。
興王妃臉上的瘀青消去不少,也未見到新的傷痕,不過眉眼之間似乎透着幾分忐忑。「免禮,坐吧。」
「多謝娘娘。」冬昀落坐,見興王妃不時偷觑身邊的婢女們,不由得多看兩眼,确實比她上回來時多出好幾個人,不禁慶幸她在國公府混了好幾個月,馬上就能猜到原因。
「你跟定國公打算在延平府待多久?」興王妃問。
冬昀微微一哂。「回娘娘,明天就走。」
「明天?」興王妃臉上透着不舍,好不容易有人站在自己這邊,真正關心她,誰知這麽快就要分開。「你們難得來一趟,怎麽不多住些時日?」
冬昀面有難色地笑了笑。「出嫁的女兒也不便在娘家待太久,何況婆母還在京裏……今天也是順便來跟娘娘辭行。」
「這麽說也對,那……」興王妃張口欲言,可又顧忌在身邊監視的婢女。
「娘娘上回推薦的好去處,我已經跟相公去游覽了一番,果然有趣。」冬昀使了個眼色,暗示道興王妃先是愣怔了下,旋即會意過來,這才露出幾分真心的笑意。「真是太好了,我的苦心總算沒有白費,回京之後,可不要忘了我。」
「我絕不會忘記娘娘的這份心意。」冬昀一面說着,一面悄悄地點了點頭,直到興王妃明白,也跟着颔了下首。
「另外還有一件事,就是……我也是聽王府裏的長史說的……」興王妃口氣頓時變得期期艾艾。「他說現在外頭傳言,你在同華縣抓、抓到一名強盜……據說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就知道對方是官府要抓的犯人……還口口聲聲說那些被殺的人就算做了鬼,也會一輩子跟着他……說得活靈活現,煞有介事……」
冬昀已經有些忘記當天說過什麽話,只是沒想到那些傳聞連興王妃都已經聽說了,這也散播得太快了。
「是不是真有……真有這麽回事?」其實她也不想這麽做,可若不照那個人的話去做,到時又要受皮肉痛。
聞言,冬昀只好四兩撥千斤。「那是因為我認人的本事還不錯,看到那個男人的眼睛跟告示上頭的畫像真的很像,就過去試探一下,沒想到對方作賊心虛,馬上露了餡,就這麽抓到了。」
興王妃點了點頭。「原來是這麽回事。」
「就連我自己也沒想到會歪打正着,還真吓了一跳。」冬昀把同樣的話又搬出來說了一遍。「否則我一個婦道人家,哪有本事抓強盜?」
「說得也是。」興王妃當真信了。
該問的都問了,這麽一來,她應該就不會再挨打了。
這時,六皇子剛好推門進來,興王妃臉色頓時發白,慌慌張張地起身見禮,冬昀很不想給六皇子好臉色看,不過最後還是屈膝福身,接着她注意到之前見過的中年仆從就跟在對方身後,突然有一種不大好的預感。
「你們在聊些什麽?」元旭明知故問。
聞言,興王妃結結巴巴地回道:「定國公夫人說……說明天就要回京,我正打算多留她幾天……」
元旭跟着落坐,臉上笑得親切。「走這麽遠一趟路來,其實不必急着回去……還是有什麽急事,所以才非走不可?」
「倒也不算是急事,只是擔心婆母不高興,才會決定早一點回京。」冬昀硬擠出笑容回道。
他呵呵一笑。「本藩這個皇姑母向來脾氣大,确實有這個可能。她老人家可好?回去之後代本藩問候她一聲。」
冬昀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是。」
「前幾天忘了跟定國公說,若是有機會見到皇上,也代咱們夫妻向皇上請安。」元旭笑意晏晏。
「是。」冬昀回道。
「對了,本藩這幾天聽到一些傳聞,覺得很有意思。」元旭兩眼牢牢盯着冬昀不放。想到自己特地派了丁知縣前往何府探探她的口風,卻沒有成功,這丁知縣還真是個廢物,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回殿下,傳聞終究只是傳聞,不能相信。」冬昀僵硬地笑了笑,已經猜到六皇子所說的傳聞是什麽。
元旭笑睇了眼。「傳聞當然不可信,不過……萬才!」
「奴才在。」叫萬才的中年仆從恭謹回道。
「你說說看!」他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笑意。
「是。」朝主子拱了下手,萬才這才往下說。「奴才打出生起就有個本事,只要夢到的事就會應驗。」
這件事除了殿下,王府裏的人都不知道。
原來這就是對方的特殊能力。冬昀心口一跳,慶幸臉上沒有表現得太明顯。
「在定國公夫人還未到延平府之前,奴才便已經夢到了,只不過當時還不知是何身分,直到那天定國公帶着國公夫人前來王府,跟奴才在夢裏見到的長相一模一樣,這才明白過來。」他可是靠着這個本事才能跟在興王身邊吃香喝辣,就連那些眼高于頂的王府屬官都不敢得罪自己。
冬昀故作驚訝。「還有這種事?」
記得她在前世時,也曾想要去接觸其它靈媒或有類似特殊能力的同伴,希望能交流一下,然而總會碰到一些阻礙,最後只好自己一個人摸索,跌跌撞撞地走過來。
「沒錯,萬才确實有這個本事。」元旭想起母妃好不容易利用「百鬼夜行」作祟,讓京城百姓陷入不安,再讓欽天監監副徐長規假藉天意,讓父皇召他回京,本想順勢出兵,好逼父皇退位,萬才卻作了個夢,夢到他們無功而返,因此決定按兵不動。
而最後果然就如他所料,連京城都還沒有踏進去一步,他就接到聖旨,要他即刻返回封地。
從此他對萬才的能力深信不疑。
萬才依舊緊盯着冬昀。「奴才夢到定國公夫人全身上下發出光芒,擡頭看着天上的雲層,而雲層上頭坐了尊菩薩,正在向你傳達一些事……」
「真是越說越荒謬!」冬昀聽得是心驚肉跳。
她終于記起曾經有一次和前世的母親大吵一架,她大吼着不要再當靈媒,打算無視自己的特殊能力,做個普通人,跟其它女人一樣結婚生子,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可當天晚上她正要上床睡覺時,就「看到」菩薩現身,要她好好在人間修行,等緣分到了自會得到想要的東西,然而當她問祂要等到何時,菩薩卻只是笑而不答……此刻她總算恍然大悟。
「奴才确實作了這個夢,可見定國公夫人不是凡夫俗子,還能知曉天意。」他可是非常相信自己的本事。
冬昀噗嗤一笑,希望能夠蒙混過去。「除了國公夫人這個封號,我不過是個普通婦人,哪能知曉天意,殿下還是找個大夫來幫他瞧瞧比較好。」
「殿下,奴才所言千真萬确!」萬才急道。
「本藩自然相信你說的話。」元旭似乎想要将冬昀看穿。「你之所以能一眼就認出那名強盜,是不是菩薩告訴你的?」
那天聽了萬才的話,他馬上派人出去打聽,才知曉同華縣那件案子之所以能破案,全是這個女人的功勞,裏頭肯定藏着不欲人知的秘密。
她佯裝一臉無奈。「當然不是……」
「別想騙本藩!」為了成就大事,他必須要知道上天會選誰當皇帝。「你一定知道将來誰會坐上皇位!」
「這種事也只有皇上才會知道……」冬昀下意識挺直背脊,沒想到六皇子真的問了。「這個玩笑可開不得!」
元旭見她表情出現一絲動搖,便從椅子上站起身,這也讓場面頓時陷入緊張。「你一定知道是誰,只是不肯告訴本藩!快說!」
「既然這個人可以夢到,殿下不妨直接問他。」冬昀指着中年仆從。
萬才一臉惶恐。「奴才唯獨這件事夢不到……」
「你一定知道!」元旭大聲嘶吼。
到底還要等多久?
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坐上那張龍椅?
父王若是傳給其它兄弟,我絕對不服!
皇位是我的!是我的!
他在心中吶喊。
冬昀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我只是個普通婦人,沒有那種通天的本事……」
見她就是不肯承認,元旭撲過去。「快說!」
冬昀吓得從椅子上跳起來,及時躲開。
桂花連忙護住主子,朝已經聽到一愣一愣的兩個婢女使了個眼色,要她們快出去求救,讓随行的侍衛趕緊過來。
「殿、殿下……」興王妃也吓白了臉。
萬才也慌了,萬一定國公夫妻回到京城之後,随口在皇上面前提起此事,只怕很難收拾。「殿下冷靜!」
幸好在這當口,一名奴才匆匆進來禀報,說是定國公親自前來接他的夫人回去,已經在後殿等待。
「夢終究只是個夢,殿下千萬不要當真……」聽到丈夫來了,冬昀撐起有些發軟的膝蓋,開口告辭。
沒想到才走出房門沒幾步,她就聽到屋內傳來清脆有力的巴掌聲,接着是女子的嗚咽聲。
冬昀立即回頭,就要沖進去。
「……夫人,不可以!」桂花急忙拉住她。
「可是……」她有些于心不忍。
桂花死也不敢放手。「夫人忘了爺是怎麽交代的?」
一聽,冬昀就像被澆了一盆冷水,整個人都清醒了。
「夫人就算再有本事,也救不了娘娘的,眼下還是先救自己吧。」桂花不得已,只好湊到她耳邊道。
冬昀一臉挫敗地低喃。「我也知道救不了,可是……」
「爺還在等着,咱們走吧。」桂花趕緊拖着她離開。
冬昀和丈夫會合之後,整個人都癱在他身上。「相公怎麽來了?」
雷天羿見妻子臉色蒼白,也知道真的出事了。
「你走了之後,我總感覺到眼皮在跳,心頭也很不安,所以就來了……出了什麽事?」他并非迷信之人,可事關妻子,加上他從她身上見識到這個世上真的無奇不有,也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回去再說。」冬昀有氣無力地回道。
待雷天羿得知六皇子身邊有個同樣具有特殊能力的仆從,當下決定不等到明天一早,也婉拒了何家人為他們夫妻餞別的提議,立刻啓程回京,以免夜長夢多。
三輛驢車很快地往回京路上走,連片刻都不敢停歇,且還不走官道,專走小路,就算六皇子事後派人追來,也不容易趕上。
直到離開薊縣,夫妻倆才稍微松了口氣。
冬昀坐在驢車上,拍哄着趴在胸前睡覺的兒子,慶幸這次真的是有驚無險。
「還好六皇子沒有證據,否則不知會做出什麽事來。」
「在沒有離開延平府之前,還是不要說得太早。」雷天羿沈吟。
她馬上緊張起來。「相公的意思是他不會就這麽死心?」
「六皇子顯然對皇位十分執着,肯定會用盡各種手段,還是不能大意。」他已經吩咐那幾個随行的宮中侍衛小心防範。
「我看他的眼神和表情,真的是想當皇帝想瘋了……」冬昀搖了搖頭。「權勢的誘惑真的太大,更別說成為一國之君。」
雷天羿冷笑一聲。「如今有了物證,只等岳父搜集更多的證據,就算蕭德妃再有能耐、娘家的勢力再大,也無法袒護下去。」
「……最可憐的還是興王妃。」冬昀只遺憾自己幫不了對方。
雷天羿摸了摸妻子的發髻,他也愛莫能助。「躺下來睡一會兒吧。」
「嗯。」冬昀躺在兒子身邊,腦子還是亂糟糟的,睡得不是很安穩。
直到一行人離開延平府,危機才算解除,只是京城還有更大的難關在等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