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出狀元(步步精心系列之四)第 6 章 章節
才更厲害的讀書人叫什麽,想了老半天,也只好那樣說了。
「哈哈哈!王大成,你好笨,秀才再上去已經不是什麽才了!人家那叫狀元啦!」大樹村的孩子王突然覺得自己比王大成厲害多了,至少他還知道有狀元這個名詞,而王大成卻是什麽都不知道呢。
「知道叫狀元有什麽了不起?考得到才厲害!反正我們小歸村一定是四個村子裏第一個考到狀元的啦!」看着橋那頭叉腰仰頭哈哈大笑到差點就要仰倒在地的笨蛋,王大成一邊吹牛嚷叫,一邊朝身邊幾個夥伴暗中下了指令。
雖然吵架很重要,但那卻不是他們今天的重點。架随時可以吵,可今天黃昏的重要任務卻是一點也耽擱不得的。
「哈哈哈!王大成,你們小歸村幾百口人,學文識字的就沒幾個,還想出狀元呢!先出個秀才再說吧,哈哈哈!想考到秀才,你們小歸村再等一百年吧,哈哈哈——啊!你們做什麽?!快擋住!快擋住!別讓他們沖過橋來!快把他們轟回去!」原本號召着一群村童放聲大笑的大樹村孩子王,在發現情況不妙之時,小歸村的人已經沖過橋來,将擋在橋口那兩個也忙着笑的壯童給撞翻在地,大樹村的防禦瞬間失守。
擺好的陣勢當下被小歸村的人給沖散,只能徒勞地胡亂抵擋,反正能擋一個是一個,萬不允許小歸村這些兇悍的惡童往村北的方向沖去。
「快擋住!把人擋住!快啊!」
「小歸村的,咱沖!」王大成高聲一呼,領頭狂奔,目标明确——大樹村北方的墳場地。「土蛋,你們跑慢的拉人,把人扯住!」
「得令!」
叫土蛋的那個尖聲領令完,撲身抱住一個大塊頭的雙腿,就這樣死抱着不放開,将人給鎖倒在地;其他幾個瘦小的跟着照做,将大樹村的村童給扯下了七八個,致使大樹村的戰鬥力一下子給滅去了一半,剩下的也就不足為慮了,好收拾得緊。
橋的那邊正在上演怎樣驚心動魄、轟轟烈烈的村戰,身為小歸村的兩名小村姑們其實并不在意,也不加入。事實上,她們躲得很好,早在兩個村的村童立于橋的兩邊對峙之前,她們早早便從溪的下游淺水處,忍着溪水凍寒,涉水而過,比那些人早一步來到大樹村的村北處等着。
大樹村雖然不是四個村裏最富有的村莊,但也算過得不錯了,至少他們尚有餘錢開學館充文氣,還不時幻想着村裏再出一名秀才來。
大樹村在二十三年前出過一名秀才,那名秀才的終身目标當然是考舉人,然後考進士,當大官什麽的;這同時也是大樹村民的期望。那名整天只會讀書,除了讀書之外什麽也不會的秀才,應村長之邀,在村裏開了間私學,每日撥出一點時間教授村裏的孩子們識字,束修就由村裏供給,保他一家溫飽。
雖然沒教授什麽足以應考的高深學問,就基本地教會寫自己姓名;學得好些的,再多教些算數以及常用文字。光這樣,也夠整個大樹村擺起「讀書人」的高貴架子啦。處在一群文盲裏,能夠寫出自己名字的人,就是高人一等的人上人——大樹村的村民就是這樣自我感覺良好的。
自認很有文人風骨的大樹村人,自然非常重視禮法;而他們對所謂的禮法認知,來源有三:從城裏聽人閑扯而來、從戲文裏聽來,以及,從曾經去縣城考秀才、去郡城考過貢生(失利〕、去州城考過舉人(當然沒中),說起來也是見過大世面的那個四大村唯一秀才口中聽來。
大樹村村長深信從這三方所拼湊出來的禮法,肯定是不會有錯的,必然是要訂下規矩的。于是二十幾年以來,一直帶領着全村村民過着很有禮法的生活,要求大家要不計一切代價把禮法落實在食衣住行上,就算沒城裏大戶人家那樣資源豐富,也要盡可能不要寒酸。
不要寒酸又愛表現「禮法」的大樹村,每當有婚喪喜慶之類的大事,就是周邊各村小孩兒最開心的時候了,因為有免費的吃食可以拿。
這也是今日大樹村村童群聚在與小歸村相連的橋邊嚴陣以待的原因——防止小歸村那些惡童沖過來搶奪布施的祭食。
今天是大樹村富農大戶葉大爺的老娘親下葬的大日子,由于葉大爺的老娘親是八十八歲高壽過世的,辦的是喜喪,儀式隆重而熱鬧,所準備的祭品當然是極盡力所能及的豐富。一般尋常人就連過年也不見得吃得起的白面饅頭、甜團子、豆沙炸糕等等祭食,葉大爺家都準備了,讓每一個前去拈香的村民在祭拜老夫人的同時,都忍不住對着祭桌上那香噴噴的美食流口水。
這些祭品就算擺在祭桌上已七天,就算有可能壞了,也阻止不了人們對它的垂涎。大人還好一點,吞了吞口水就算了;但小孩們可忍不住,早就聚在一起以拳頭分配好了這些祭品的最後歸屬。
當然,前提是:別讓其它村的惡童給劫掠走了。所謂的惡童,自然是特指小歸村那些個。
像這種強橫撈過界的行為,放眼方圓百裏,也就小歸村的人幹得出來;其它村也不是沒有窮人惡童,卻沒見過這樣惡形惡狀的。所以很有先見之明的大樹村孩子王才會早早拉了村裏身強體壯的村童守在橋邊,防止小歸村的人過來。
就在兩村村童邊打邊往墳場方向跑來時,小雲與小芳已經立在葉家新墳邊。
葉家人已經做完最後的儀式,年長些的已經随着村長先回去用飯與休息了,剩下幾個葉家年輕小輩正在收拾東西,就要打道回府。
大樹村重禮法,而這禮法也不知道是怎麽成形的;反正從二十年前,但凡家裏有喪事的,都會把最後供奉在祭桌上的供品留在墳場,若是有人家裏實在過不去,就來墳場收拾這些已經放得半壞的祭食回家抵個幾頓,算是喪家為亡者做布施積德;要是窮人家嫌晦氣不肯拿去吃,便施舍給野狗野貓。
葉家是大樹村的富農,他們家的祭食當然是最好的,會被人惦記自是一點也不意外。但——也不至于喪家的人還在,就擺出準備來收供品的姿态吧?這樣讓喪家情何以堪啊?照理說,不管誰對這些供品有志在必得的決心,就算等不到明天,好歹也要等到葉家人都走光了才好下手吧?這是禮貌啊。
「孩兒,你們是哪村的?」一個葉家小青年好奇地開口問。
小芳下意識就要回答,被小雲一腳踩掉聲音,雖不明白為什麽,但還是乖乖地咬住下唇,低下頭裝害羞。
另一個葉家的小媳婦仔仔細細打量這兩個衣衫褴褛的孩兒,直覺猜道:
「是小歸村的吧?」
「怎麽就想到小歸村的?」那青年皺眉問。
「哼。」小媳婦輕哼了聲,都懶得說了。誰都知道,這附近四個村子,也就小歸村的臉皮特厚,性子夠橫,讓其它三村退避三舍。
「你們是小歸村的嗎?」青年脾氣頗好,覺得應當問清楚,以免錯怪。
小雲連連搖頭,以着憨厚鄉下小孩特有的結巴語調道:
「我們、我們是李家村的。我們想、就想趁小歸村的人來之前,拿個窩窩頭——我們不貪心的,就拿一個,最小的一個就好了——」說到最後,臉上滿是窘迫與足夠的可憐兮兮,整張黑臉都脹成了紫紅色。
「難不成小歸村的人還真敢過來搶?!」那名小媳婦尖聲叫了出來。
其他葉家人都已經收拾好東西,聽到小媳婦的叫喊,都朝這邊走過來,并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小歸村的人當然敢過來,不過這回怕是過不來的。一大早我就聽陳家媳婦說她家的陳大虎糾集了一群孩兒跑到橋頭去堵人了,那王大成确實夠橫,但咱陳大虎也不是紙糊的,定不會讓他們讨到半分好處去。」
「難說難說。陳大虎雖然有一把力氣,但架不住小歸村那些惡童打起來不要命的架式。我瞧,那橋頭,八成守不住,最後這些供品,還是得讓小歸村的人給搶去一半還多。」
旁有惡鄰,是小歸村以外三個村心口共同的痛。他們十足痛恨,卻又不敢招惹,盡可能地不與之有任何往來,平常吃點虧也就認了,但心底終究氣難平。所以不管何時何地何人,只要說起小歸村,都是要皺眉的。
「真是沒有王法了,這小歸村的人真是張狂!」有人疊聲嘆氣跺腳。
「咦!你們聽,是不是有一群孩子往這邊跑來了?」有人耳尖,覺得彷佛聽到不遠處孩子們的喧鬧聲。
「哎!肯定是小歸村的人沖過來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