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與美人魚第 108 章 章

第 108 章

林懷瑾坐在自己房間內的沙發上,凝視着昏迷的阮玉,剛剛他叫來了私人醫生給阮玉檢查。醫生說她只是受到驚訝過度緊張才暈倒,醒來就沒事了。

從醫生走後到現在,他一直坐在沙發上,腦子裏亂糟糟的,修長的手指捂住發痛的額頭。這一天發生的事情讓他疲憊不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都因為同一個男人的死痛苦萬分。

在韓逞家他接到父親林少東的電話,父親很少給他打電話讓他去做什麽事情,以往父親如果真的有什麽事情需要派人去做,也會讓哥哥去做,林懷瑾在父親眼裏不過是溫室中被寵壞的未長大孩子。要不是哥哥目前在國外養傷治療,接到父親任務的人一定會是哥哥。

父親告訴他裴炎失蹤了。這也吓了林懷瑾一跳。

裴炎是個冷靜沉穩的人,她做任何事情的時候都是一副女強人模樣,手機幾乎二十四小時開機在線,是一個永遠不會消失的工作狂。

所以,父親說她失蹤,聯系不上她的時候,林懷瑾第一反應就是他們吵架了。他們很少有意見不和的時候,至少在林懷瑾眼裏幾乎沒有,就算真的發生争執也絕不會離家出走,這不是裴炎能做出來的事情。

林懷瑾挂斷電話,親了親還在睡熟中的女孩就起身穿好衣服,交待韓逞幾句離開了。

這個時候的林懷瑾早就不是林少東眼中那個只會打游戲的小孩子了,他有了想要守護的女孩子,有了男人的一份責任在心底慢慢發芽。

他很快來到裴炎住所的時候,父親臉色沉重的坐在沙發上,煙蒂掉落一地,順着看去,地上淩亂的不像話,都是物品的碎片。

裴炎和林懷瑾一樣都有些潔癖,家裏永遠整潔幹淨。

這幅模樣,看來的确吵架了,似乎還很憤怒。

地上那些裝飾品碎片有一些甚至是裴炎很喜歡很用心保管的,也不知道是被誰摔的粉碎。夫妻間沒有不争吵的婚姻,林懷瑾并未擔心他們之間的感情,反而更想要知道他們為何事吵架。

父親告訴林懷瑾,裴炎得知了阮玉父親的死訊,兩人也正是因為這件事發生的争吵。

阮修的死,裴炎也知道了。

這一天之內,同時通知了阮玉和裴炎的人,究竟是誰?

是誰要将阮修的死攪的這般天翻地覆?

林懷瑾聽着父親掐了煙,嘆了口氣,他講述了一件林懷瑾不知道的事情。

原來阮修死亡的那天曾經和父親見過面。他屍檢報告上面所喝的大量的酒,也是和父親在一起喝的。林懷瑾身體僵硬的看着父親,沒想到阮修是這個原因喝醉後自殺。

父親告訴林懷瑾,他和阮修曾經年輕的時候因為裴炎認識,這次見他也是一個意外。父親每年都會資助一些特困留學生去,而這次查閱資料的時候,卻發現阮修竟然是那個留學生的父親。

有時候巧合總是不期而遇,或許正是這些一個個的巧合,讓阮修走向了必然的死亡。如果不是父親的資助了阮野他也不會知道阮修因為被騙做了擔保欠下了不少錢,被人不斷的追債毒打,甚至連女兒都不能念心儀的大學只能來城市打工幫忙還債。

林少東得知這些事情後,約他出來,想要幫他。就像幫助他兒子出國那樣,不因為別的,單單為了替裴炎還債而已。他知道裴炎始終對這件事放不下,如果真的能夠在多年以後幫助到他,也算是還清了當年他奪人所愛的情債吧。

可阮修卻不願意林少東幫他,他也有自己的尊嚴和底線,自己的确無力供養優秀的兒子成為更好的人,他也不會用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去不要林少東的資助,這種可笑的行為不僅會害了小野,更讓放棄一切的阮玉不值得。

但他自己的這件錯事,他不能在舔着臉讓林少東幫忙補救。林少東是裴炎的丈夫,和自己并無關聯。

而自己,也不過是裴炎的前男友、未婚夫、或者是那個被抛棄在了原點的男人罷了。

阮修從未恨過裴炎,他如今甚至覺得她的選擇沒錯,林少東比自己強太多太多。她從小就是一個有遠見的人,她看的出他的才華,她曾說自己是她在學校裏看見過最好看、最有才華的男生,說他一定會成為最優秀的那個人。他的确做到了,那一年高考結束,他是人中龍鳳。但他也無非就只是那裏的龍鳳,等到裴炎見到林少東,她才知道什麽是最優秀、最成功的男人。

阮修當年看見裴炎站在林少東身邊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輸了,自己永遠也成為不了林少東那樣的人。

而當初裴炎眼裏對他的欣賞和愛慕,也轉移到了那個男人身上。

自己這麽多年來起起伏伏,漂泊不定,但最後沒想到卻落了個連兒子都需要情敵來養的下場,想到自己這般沒用,他只能一杯接一杯的喝下那貴到這輩子都買不起的酒。

“裴炎也不希望你出事。”林少東為了讓他妥協,甚至搬出了裴炎。但阮修卻笑着搖搖頭,“我早和她沒關系了,你們從不欠我什麽。我知道你們有錢,但錯是我犯的我就要承擔,謝謝你資助了小野,他是個好孩子,将來學成歸來一定會回報你的。”

林少東對他的固執有些不理解,“你知道,我當初選擇資助他的時候并不知道你是他父親,這只是随機的選擇。”

阮修又喝了一杯,“不管你是故意還是無意,你都幫助了我的兒子。我同樣感謝你。但不需要幫我了,我的那些錢,我已經想到辦法償還,到時候,就算還不清也不會牽連子女的。”

“阮修!”

“林少東,”阮修站起身,一杯杯高度的白酒已經讓他昏昏沉沉,頭腦不清,“就當是我求你,別讓我更加難堪了,好嗎?”

林少東不在說話,也拿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阮修走的時候拒絕了林少東想要送他的車,林少東沒有勉強,他以為阮修只是不想抹黑掉裴炎腦海裏與他初戀的美好印象,但他沒想到阮修會用自殺的方式還債。而且,就算那天阮修拒絕了,林少東也還是準備好了錢,打算第二天替他還上。只是沒想到,阮修的死訊來的更快。

之後,便有了韓逞的那些事……

林少東一直瞞着裴炎,不想讓他知道這些事情,他知道阮修也不想讓裴炎知道他生前的那些事。

可裴炎還是得知了阮修死訊,還查到了他最後見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老公。

他們因為阮修的死大吵一架,裴炎怪他太自以為是,或許也是因為自己的突然出現,讓阮修失去求生的欲望。

破産、欠債、明明優秀的兒女因為自己只能放棄美好的前程,情敵幫自己養着兒子。這一切的一切讓阮修失去了活着的希望,見到林少東,得知林少東要替他還債,這似乎是壓垮他的最後一顆稻草。

他自殺了,死前什麽也沒有留下。

裴炎痛苦的模樣落在林少東眼中,她頭也不會的沖出公寓,再然後,電話就打不通了,她失蹤了。

……

這是多年後林少東第一次回清水鄉,他望着窗外的景色,和多年前一樣,這裏似乎一點也沒有變。

“我不該和她吵的。”林少東打破了車內的安靜,緩緩對林懷瑾說道。

林懷瑾第一次看見如此神色暗淡的父親,他比母親大十多歲,一直沉穩老練,在商圈被衆人成為‘幸運之子’。

他的生意一直順風順水,從未有過任何危機時刻。

年前林懷瑾二十歲成年的時候,他問林懷瑾想要什麽禮物,林懷瑾想了想,說出即将拍賣的那個叫做‘守護’的戒指。林少東對這個小兒子幾乎有求必應,立刻找人高價拍下,送到林懷瑾那裏去了。

如果不是裴炎失蹤,林懷瑾至今也不知道原來當年大學剛畢業的母親不顧衆人的反對一定要嫁給已經死去過一任妻子的林少東,她不惜和已經定了婚的阮修悔婚,那時候遭到了姥姥的強烈反對,姥姥甚至要和母親斷絕母子關系。

怪不得林懷瑾在姥姥生前從未來過這裏,怪不得裴炎聽見阮玉是阮修的孩子後會沒有猶豫的選擇幫助她。

“媽媽和阮修……”林懷瑾不知道如何形容兩人的關系,遲遲不知道如何說。

林少東拍了拍兒子的手,“她只是覺得對不起他。我和她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他。”

林懷瑾沒有說話,他的父母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竟是阮玉的父親。

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一切真相揭開後,會不會血淋淋的。

“你媽媽當初為了我而毅然決然的悔婚,讓阮修成為整個清水鄉的笑柄。而我,真的不該在那天讓他喝那麽多酒的。”林少東對阮修的死也十分介懷。

“爸,他真的是自殺,是不是?這件事和韓逞無關,和韓家無關,對不對?”

林懷瑾問的時候心裏有些顫抖,他害怕得到不一樣或者冷血殘酷的答案,如果是那樣,他将沒辦法面對阮玉。

林少東無法給兒子一個确定的答案,導致阮修死亡的因素太多,如果追起來說究竟是誰的責任,那只能說人人都有。他只能說,“既然阮修已經死了,我們只能拯救活着的人。”

林懷瑾的頭開始微微疼痛,“媽媽真的會在姥姥那裏嗎?”

林少東看了看那熟悉的村口,和站在路口那些焦急等待他們的裴明遠一家人。

她一定在那,現在,除了那裏,她已經無處可去了。

……

這個季節的雨總是說來就來,剛剛還晴空萬裏,這會兒已經烏雲密布,裴炎迷迷糊糊的坐在墓碑旁抱怨,“媽,你怨我對不對?怨我沒良心,怨我嫌貧愛富、怨我見異思遷、怨我抛棄了一個如此愛我的男人對不對?所以你在懲罰我,讓我一輩子寝食難安,一輩子自責不已,一輩子都忘不掉他!對不對!!”

地上幾個滾落的酒瓶被她踢到,她眼眶紅的有了血絲,墓碑上的老人神态嚴肅莊重,她眼神冷冷的沒有溫度,似乎是在默默的點頭。

雨水很快落在裴炎臉上,她擡手擦去,真的下雨了,這雨水的味道似乎帶她回到了多年前的歲月之中。

裴炎答應嫁給林少東的那天,天也是這樣霧蒙蒙的,烏雲籠罩住整個天空,看上去昏暗無比,仿佛随時都可以下一場暴雨。

她站在城市地标建築的廣場上,看着巨大的投屏上不斷閃爍着紅色溫暖的愛心,愛心之後是林少東對她的告白。

林少東并不善于做這些,可他還是做了。年輕的裴炎擡手摟住他的脖子,在衆人面前答應了他的求婚。

不是原配如何,他有兒子又如何,自己愛他比什麽都重要。

可她的那份愛,在別人眼裏不過是美女傍大款,不值一提。

她能愛那個比她大十多歲的男人什麽呢?還不是因為他有錢?是成功人士?

沒人知道她從鄉下那麽小的村子打拼到大城市這個位置究竟付出過多少,也沒人在意。就連她的母親也不理解她。明明從小定下娃娃親,明明以前和青梅竹馬的鄰居哥哥那麽好過。怎麽高考後到了大城市,回來就變心了,說不嫁了,愛上了別人?

阮修也不懂,但他從不問她。

他是喜歡她的,從小到大,他們都是整個村子甚至城鎮的金童玉女,長相突出,學習優異。多少女孩要嫁給阮修,他都不為所動,眼裏心裏都是裴炎,上了大學都一心等着畢業娶到裴炎。他從大學的城市回來創業,也是為了裴炎。可她,卻沒有在回來過。

裴炎前幾年回來說自己已經有了男朋友,那時候阮修才意識到,自己的等待毫無意義。小時候的那些承諾,只是年少無知而已,偏偏他卻當了真。

他消沉了一段時間,最後想通了,也結了婚。

沈言是阮修在創業認識夥伴,她和裴炎是完全不同的女人,她溫婉安靜,說話輕聲細語,一雙靈動的眼總是盯着阮修。

那個時候大夥開玩笑對阮修說,“這丫頭八成是看上你了!”

阮修這才開竅,一來二去,二人竟真結了婚。

沈言是城市姑娘,瞞着家裏嫁到這個落後的小村子,後來父母發現氣的不行,直接和她斷絕了關系,可阮修發現,她沒有絲毫後悔過,就算只能住在這裏,再也看不見城市的喧嚣也無所畏懼。

對沈言來說,阮修就是她的一切。

阮修事業一直不太成功,可沈言一直陪着他,他們的感情也特別好,很快有了寶寶。那是阮玉剛剛出生的第二年,也是裴炎答應林少東求婚的那一年,裴炎帶林少東回清水鄉。

她也見到了阮修和他的妻子。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沈言,她溫婉可人,挽着阮修,二人順着彎彎曲曲得河道走着,根本沒看見她。

她站在橋上,盯着他們,腦子裏是她小時候和阮修上下學的場景。

如果不是自己悔婚,現在站在他身邊的,應該是她吧。

人,一旦有了這種貪婪的心就像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窟窿。

她不知道,那只是自己內心之中一點點不甘心,明明說會一直愛着自己的男人,如今卻摟着別人一臉溫情。

但先說放棄的人是她,所以,她無權埋怨那個心思已經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那天的她帶着林少東被母親罵出了家門,并讓她永遠不要再回來丢人現眼。林少東嘆了口氣安慰着她,她卻笑着搖頭,自己在這裏已經沒有什麽牽挂了,如今,可以和心愛的男人離開這個早就想走出去的村莊了。

“裴炎!”林少東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打碎了她的夢境,她睜開眼,雨已經停了,自己卻還在這個村莊裏,從未離開。

林少東拉住她的手,用衣袖擦拭着她臉上的雨水,那高檔硬朗的西服面料一點也不柔軟,遠不如當年那個用白襯衫提自己擦拭雨水的感覺,但那個男人已經死了。是自己不要他,親手将他推向深淵,愧疚從內心深處湧出,她拉着林少東的手慢慢站了起來,“少東,我們不能讓阮修死的這樣不明不白。”

林少東點頭,摟住裴炎下山。

林懷瑾看着父親母親的背影,心裏忐忑不安。

果然,韓逞的電話就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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