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與美人魚第 107 章 章

第 107 章

阮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邊已經沒了林懷瑾的身影。身體還有些不适,但比起剛剛已經好了許多。她看着枕頭邊準備好的女士衣物,想也沒想就直接穿上。

在陌生環境如此大膽的任性妄為,這還是她生平的第一次。

她穿戴整齊,又梳好頭發,剛推開門,就看見拿着飲料走到二樓的韓逞。

氣氛一下子有些尴尬,韓逞看着阮玉露出的脖頸處那深深淺淺的印記笑意綿綿,打破了尴尬,笑着問,“你醒了?阿瑾有急事先離開了,交代我等你醒了送你回去。我以為你還會等幾個小時才醒。”

阮玉被韓逞的話弄得臉瞬間紅了,她和林懷瑾剛剛的事情,韓逞一定心知肚明,這個家夥怎麽會自己先走了,留她一個人在這裏和他朋友在一起多尴尬啊……

阮玉不自然的笑了笑,只想盡快逃離這裏,“那麻煩你了,我們現在就回去吧……”

韓逞點頭,“好,我去拿車鑰匙。”

派對還未結束,大家依舊在狂歡之中。阮玉在別墅門口等韓逞提車出來,手機突然響起,她有些奇怪的看着陌生的號碼,按了接通鍵。

等韓逞開車來到阮玉身邊的時候,阮玉整個人表情都變了,原本紅潤羞澀的面龐幾乎僵掉,拿着的手機裏似乎還在說什麽,但她已經完全聽不進去。韓逞看她臉色蒼白,身體不收控制的顫抖,有點奇怪。

不過很快,她的眼框慢慢變得通紅,淚水順着臉頰蔓延到全臉。

這絕對不正常,韓逞坐在車上喊她,“阮玉!你怎麽了?”

韓逞的聲音驚醒了她,她挂斷電話,快步上了韓逞的副駕,對韓逞說,“我先不回家,麻煩你送我去一個地方。”

車子開到殡儀館的時候,韓逞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阮玉讓他将車停在樓前就好,自己推門下車,感謝韓逞送自己過來,也不需要他等待自己,等會她自己回去就好。

韓逞有些擔憂,但也沒多問什麽,只是對阮玉說,“這裏不好打車,我在停車場等你,你辦完事給我打電話吧。”

說完将寫了自己電話的卡片遞給阮玉。

阮玉搖頭果斷拒絕韓逞的好意,她有些恍惚的和韓逞道別,轉身進入了大樓。韓逞看着阮玉孤寂的身影還是不放心,拿起電話給林懷瑾撥了過去。

而阮玉則一個人步伐沉重的按照工作人員給她提供的消息,進入了停屍間的大門。寒冷無比的空間內,阮玉幾乎全身僵掉,看着猶如抽屜似得儲物櫃被緩緩拉開露出綠色的袋子,拉鏈劃拉一聲,一個無比熟悉的面孔就這樣闖入她的眼眸之中。

阮玉捂住嘴巴,她想要驚聲尖叫,盡管電話裏已經說的清清楚楚,但她依舊不敢相信的看着停屍房裏的男人。

此時的他面色青冷毫無生機,冷冰冰的凍在這可怕的停屍間內的鐵抽屜裏,雙眸不知是自己閉上還是被人按下,就像睡着了似得,可阮玉知道,他再也不會醒來了。

永遠不會。

那是她一直等待歸來的父親,是自己尋找了這麽久的父親……

他,竟然死了……

他,怎麽會死了呢……

阮玉震驚到無法呼吸,似乎還未相信此時此刻面前發生的一切,她紅着眼眶,睫毛不受控制的顫抖,心髒猛烈的收縮着,腳下像是生了根一般動彈不得。

不可能的,可他怎麽會在這裏,這裏這麽冷,這麽陰暗,他不該在這裏啊……

阮玉捂住發疼的胸口,身子猛地顫抖起來,巨大的悲傷像是洪水猛獸般襲來,讓她痛苦不堪。工作人員對親人離世這種場面早就司空見慣,面無表情的和她确認完相關資料和手續後,不耐煩的交代着讓她處理好接下來這裏的全部費用問題。阮玉苦笑,擡手抹去臉上的淚,扭頭問站在自己身邊的人,“請問,我爸爸是怎麽死的?”

工作人員頓了頓,嘩啦啦的翻動手裏的資料,告訴她,自殺。

報告上顯示,死者阮修,自殺。

他的父親自殺了。

自殺的方式是醉酒後沖到馬路上,被急速行駛的車輛碾壓致死。

阮玉拿着工作人員遞給她的屍檢報告和審判說明,上面寫着父親欠下巨額資金,償還無力,因而選擇自殺。工作人員交代好一切後,轉身離開,并沒有給阮玉任何安慰。

周圍又陷入一片死亡的寧靜。

阮玉垂下手臂,那些關于父親死亡資料的紙張如同千斤重,壓得她舉不起來。她無法挪開視線,看着躺在這裏一動不動的父親,他已經死了快一年,因為一直聯系不上家人,所以屍體一直無法處理,只能放在冰冷的停屍間內。

阮玉默默流淚,絲毫沒發現身後慢慢靠近的男人。

“看你流淚,我真有些心疼。”

男人痞氣的聲音讓阮玉如夢蘇醒,那聲音條件反射的讓她後退兩步,甚至比這裏的屍體還恐怖萬分。

“你怎麽在這裏。”阮玉扭頭驚愕的看着從門口緩緩進入的那個叫三哥的男人。

他笑着靠近屍體,看着阮玉因為害怕自己而顫抖的模樣,擡手毫不忌諱的撥動了幾下綠色的屍袋,“如果不是我,你永遠也不知道自己父親早就死了。”

是他!阮玉瞪大雙眼,“是你殺了我父親!”

阮玉的話讓男人嗤笑一聲,猶如聽見一個驚天笑話。

他擡手指了指她手上的報告,提醒阮玉,“你看清楚肇事人的名字,我殺他做什麽,他欠我那麽多錢,殺了他,對我有什麽好處?”

阮玉快速拿起資料,顫抖的一行行看去,直到看到肇事人名字的時候,才愣住。

韓逞。

怎麽可能是韓逞……

撞死爸爸的人,竟然是送自己來這裏的韓逞嗎?

還是,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就是他。”男人似乎看出了阮玉在想什麽,直接擊碎了她可笑的幻想。

“就是那個韓逞,你小男友的好朋友,韓逞。”

阮玉突然知道為什麽三哥要讓人通知她父親屍體的下落了,如果肇事者是韓逞,那他便可以借此機會大做文章。

他說過,每個人都不是那麽清白。

他還沒放棄對付韓逞。

“你想做什麽?”阮玉站在他面前語氣顫抖,“想用我或者說用我父親的死來達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嗎?我告訴你,不可能的,你別想利用我傷害任何人。”

男人冷笑一聲,語氣森森,“事到如今你還維護他?你真以為你那個小男友真心喜歡你這種女人?阮玉,我最喜歡的就是你一直很有自知之明,怎麽?碰到帥哥就變得這樣戀愛腦了。別天真了,他那種身份地位的人,怎麽可能喜歡上你呢?你們判若雲泥,他接近你,不過是為了幫助自己撞死人的朋友罷了。他早就知道你爸爸在這兒,但是卻從來沒告訴過你吧?你看,憑我都能找到這裏,你覺得裴炎找不到?她為什麽和林懷瑾一直沒有告訴你這件事的真相,反而讓你一直住在他們身邊,你覺得他們在維護誰?”

阮玉睫毛下的眼顫了顫,一顆豆大的淚珠滑落下來,接着,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的不停掉落。

“哦,對了,我忘了,你還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麽。那我來告訴你吧。”

三哥翹起嘴角,聲音還在繼續,“你爸爸因為擔保欠了很多錢,那日他被林懷瑾的父親林少東請去吃飯,出來後喝的酩酊大醉。而韓逞剛好在那條路上和人賽車,而且他也喝了酒,你爸被車碾過當場死亡。我想,那個時候的你爸應該是精神恍惚的,他欠了那麽多錢,或許早就想死了。”

阮玉恨恨的盯着那個魔鬼一般的男人,他安靜的站着她面前,臉上的疤痕看起來異常詭異刺眼。他喜歡看阮玉身子發抖的樣子,笑的低沉,“你知道韓逞的父親是誰嗎?”

阮玉聽見了一個高官的名字,那個名字只有在電視新聞裏才會出現。

“韓逞這樣的身份賽車、撞人都是不可以曝光的。所以,接下來,他們就要隐藏真相,将這件酒駕賽車撞人變成欠債無奈自殺。韓逞的父親想必你也清楚,任何事情都不能讓他蒙羞。而你爸爸,那不值錢的生命,就是韓逞車下的一個連名字都不配擁有的亡魂……不,也不算倒黴,畢竟林懷瑾為了彌補,替你償還了你爸欠下的所有錢,他還陰差陽錯的救了俱樂部的你,甚至,還甘願用自己來騙你愛上了他。”

他的話鋒利刺耳,像是鐮刀般淩遲着阮玉的心。

停屍房的冷氣吹的阮玉手腳冰涼,幾乎将她封凍。

“哦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韓逞撞你爸的車,是朝林懷瑾借的。有趣吧,找你爸爸喝酒的是林懷瑾的爸爸,撞死你爸爸的車,又是林懷瑾的。這樣看來,他們林家也算是幫兇了。這也是為什麽,他們一直瞞着你的原因。”三哥走到阮修身邊,低頭看着那死去的男人,惋惜的感嘆,“不知道自己的閨女愛上害死自己的人,你爸爸此時此刻內心是什麽樣子?”

阮玉深深吸了口氣,臉色蒼白的狠狠對他說,“你以為,你說什麽我就會信嗎?”

他嗤笑一聲,“不信?你可以去問林懷瑾啊?問問他,我是說的話,是真是假。”

阮玉脊背發麻的獨自一人在殡儀館內處理完爸爸的屍體,她沒有任何準備,甚至連墓地都沒來得及買,只能拿着封藏的骨灰,将其放入選好的格子排位內短暫供奉。

她做好這一切後,整個人都快站立不住,還好韓逞帶着林懷瑾找到了她。

阮玉看着韓逞眼神銳利冰冷,不管三哥說的是真是假,韓逞撞死父親這件事,毋庸置疑。韓逞似乎也知道了阮修就是阮玉的父親,愧疚寫滿在臉上,他不知道要和阮玉說什麽,似乎說什麽也化解不了兩人之間這段意外事故。

阮玉面色憔悴,走到韓逞身邊,整個人散發着一股寒意。林懷瑾伸手去拉她的手,卻被她一把揮開,她杏眼微擡,“韓逞,我問你一件事,你誠實的告訴我,好嗎?”

韓逞嘆了口氣,點點頭。阮玉冷淡的眼眸緊盯着韓逞,一字一句的問,“撞死我爸爸那天,你究竟有沒有酒駕賽車?”

韓逞和林懷瑾都怔住,沒想到阮玉會知道這件事。

驗屍報告和案件資料裏都沒有顯示韓逞喝酒和賽車,這件事是三哥告訴她的,韓逞如果不誠實,阮玉也無法得知真相,可他猶豫了,也正是他的猶豫,讓阮玉扭頭失笑,三哥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是酒駕賽車。

就算父親要自殺,韓逞也有責任。

韓逞開口,“對不起,我确實喝了一些,但真的是你爸爸自己沖出來的,我們正在比賽,車子開的很快,根本停不下來。”

阮玉不想在聽他說任何話了,林懷瑾摟住痛苦僵硬的阮玉,讓韓逞先行離開。韓逞無奈轉身離開。

林懷瑾黑沉沉的瞳仁低垂,望着一言不發默默流淚的阮玉,此時她雙眼已經哭腫,想必在得知父親死亡後,她的悲傷從未停歇。

“你也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阮玉平靜的問摟住自己的男人,明明兩人剛剛還抵死纏綿,做着男女間最親密的事情,那時候的他們以為自己就是對方最最重要的人,永遠也不會争吵分離。

林懷瑾緊緊摟住渾身顫抖的女孩,似乎像是默認,又像是忏悔。

四周安靜的讓人抓狂,淩亂的記憶絞着男女間的情愛撲面而來。

阮玉再也無法忍耐,情緒徹底爆發,她用力掙脫他,身體還殘存着他給予的美好與疼痛,可目光如箭,大聲吼,“你說話啊!你說話啊!”

林懷瑾眼神沉甸甸的,想要擡手去碰她,可被她揮手擋開。一早還如膠似漆的兩人,才幾個小時,就變得如此疏遠陌生。

阮玉激動到顫抖,眼淚不斷的從眼眶落下,雙目通紅,聲音帶着痛苦的哽咽,“林懷瑾,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爸的事?!你為什麽瞞着我,讓我爸爸在這裏躺了一年,你為什麽騙我,為什麽!”

或許,他的表情,他的沉默,都已經在證實,他是知情的。

只是,阮玉不肯相信罷了。

她不信,她心中那個站在桃樹下純淨無比的少年,原來是那樣卑鄙的人。

林懷瑾擰着眉,雙眸霧氣不散,嘆了口氣,“對不起。”

“呵呵。”果然,他早就知道,但卻一直在騙自己,說什麽幫她,到底是在幫誰?“林懷瑾,你真會演戲,原來都是假的。你到底有沒有真的喜歡過我,還是這一切都是一場騙局?”

她的話一刀刀都砍在他的心裏,他眼眶泛紅,原本淩厲的眉眼帶着一股悲傷的溫潤柔和盯着她,“我不是有意騙你,而是我不知道要如何告訴你。”

阮玉扭頭失笑,笑容苦澀萬分。

林懷瑾沉沉眸底凝視着她,看着她痛苦的模樣,自己的心也像是被刀子切碎了一般。

阮玉咬着唇,口中滿是血腥的味道,“是不是我爸的一條命在你和韓逞眼裏竟抵不過一件醜聞。”

林懷瑾看着痛苦的阮玉,沒想到她會這樣想,上前想要解釋,“你先冷靜一點,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樣。”

阮玉輕笑,後退着不讓他靠近,她擡手指着自己,“我冷靜?我怎麽冷靜?他是我父親!韓逞撞死的人是我父親!”

林懷瑾眉宇倏地一蹙,薄唇微張,“雖然撞死你父親的是韓逞,但你父親的屍檢報告上面顯示他喝了大量的酒!他是自己從馬路上沖出來的,是他自己想要自殺。這件事已經審判結束,韓逞并不算兇手。”

阮玉聽着他的辯白輕笑,父親喝了酒還不是因為你爸爸……

“林懷瑾,我傻傻的愛着你,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你,可你,卻只想這你的朋友。難道只有達官顯貴的名譽最重要嗎?難道我父親的命就如同草芥嗎?韓逞是你的朋友,你自然替他說話!可我知道,我父親不會自殺的,他怎麽可能抛棄我和小野去自殺?怎麽可能!就算是為了那些無法償還的錢,他也不會選擇去死的。他就算喝了酒就一定想死嗎?他或許只是想過個馬路,只是想離開那個地方呢!”

林懷瑾絕不是因為韓逞是他的朋友才蓄謀包庇,阮玉這樣說他,簡直比侮辱他還難受,“韓逞是我朋友,但你是阮玉!我怎麽可能為了他讓你父親死的不明不白。”

阮玉已經不想和他讨論這件事,立場不同,說再多也是無用,“韓逞喝了酒賽車,他自己都承認了!我知道他家權勢滔天可以幫他幹幹淨淨的脫罪!就像他撞死了人如今不是也什麽都沒改變嗎?還可以給你過生日,開排隊,甚至換各種各樣的美女做女朋友。而我爸爸呢?就這能這樣冷冰冰的躺在這陰暗之地無人認領,這是什麽道理?林懷瑾,你告訴我這是什麽道理!”

阮玉搖晃幾步,眼前有些模糊,她死死拽住林懷瑾,一字一句的說,“他就是殺了我爸爸的兇手!就算我父親尋死,他也有責任。”

林懷瑾緊緊摟住無法冷靜的阮玉,不願在和她争吵下去,“阮玉,你別沖動,就算韓家可以在韓逞身上做假,法醫的驗屍報告也不可能做假的。就像你說的,這件事雙方都有責任,并不能只怨一方。韓逞的确沒有受到懲罰,但你放心,你父親的死韓家會補償你的,我也會永遠陪着你,你絕不會感到孤單,我發誓。”

阮玉的頭開始發痛,身體也開始疼痛不堪,她已經無力掙脫林懷瑾的桎梏,冷齒道,“補償?我父親一條命,他們怎麽補償?要給我多少錢買他的命!換韓逞的大好前程。”

“阮玉!”

“放開我。”

阮玉冷漠的話,讓林懷瑾心都碎了,他緊緊摟住她不放。阮玉無可奈何,一口咬上了林懷瑾的脖頸。

幾個小時前,阮玉也咬過那裏,只是那時候她猶如小貓般舔舐親吻,惹的他渾身戰栗,氣息不穩。而此時,卻是鮮血淋漓,痛徹心扉。

但就算疼死,林懷瑾也沒有松手。

“你不能出賣朋友,不能讓你朋友那高高在上的老爸出事,不能舍棄你這假惺惺的面具!你是不是到現在還以為,窮人的自尊就根本稱不上是自尊,窮人就該為了你們口中的利益承擔一切後果,對不對?”

林懷瑾摟着阮玉搖頭,可阮玉只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抵住他的胸膛的手沒了力氣,大腦缺氧般沉重,頭昏昏沉沉。就在她暈倒的前一秒,林懷瑾深不見底的眸子闖入她的眼底,她緩緩閉上了眼,不去看這個她深愛的男人。

林懷瑾打橫抱起昏倒的阮玉,眉峰緊皺,深邃的眼帶着一股水汽,腳步沉重的離開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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