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有疾第 190 章 索刀

楚隐和白玉曦也坐在香幾旁,三人共餐。

“美人呢?”花梓擡頭,口中還叼着個蝦球,白玉曦頭不擡眼不睜,并未理她,她便将目光望向楚隐。

“什麽美人?”楚隐停箸,擡眼問道。

花梓眸子一轉,不能讓楚隐知道思茗與自己偶有聯系,她還指着思茗哪日開了竅,帶自己見凝馨呢,于是,她搖搖頭:“沒,我說我自己呢。”

楚隐微微一愣,轉而朗聲笑道:“對,美人,是個美人!”

白玉曦“啪嗒”一聲放下筷子:“我吃完了,義父慢慢吃。”言罷,嫌惡地瞥了玉花梓一眼,就起身朝窗邊走去。

花梓心下一陣惡寒,自己這張嘴,是上輩子虧了它,這輩子除了吃就是給自己丢人。她偷偷瞧了眼白玉曦,想來他是因着自己一句話就惡心了,飯都不吃了。

楚隐撿着好吃的直往花梓碗裏夾:“這些年,你吃了多少苦?”

花梓哂笑:“在蘭村,有玉婆婆,有姐姐,日子開心着呢。”

楚隐點點頭:“可曾受過欺負?”

花梓搖搖頭:“都是我欺負別人,啊,對了,要說欺負,真被人欺負過。做夢都想把那人殺了!”

“是誰?!”楚隐眸光透着殺氣騰騰,暗流湧動。

花梓心中一驚,有那麽一剎那,她以為楚隐真的會殺掉白玉曦。

“你……你兒子,”花梓怯生生瞥了眼白玉曦,見楚隐愣在那裏,目光似在詢問,她又不敢不回答,遂輕聲嗫嚅:“白玉曦!”

楚隐眸中殺氣漸漸褪去,轉而笑道:“他怎麽會欺負你?他是逗你玩呢。”

白玉曦望着窗外,神色默然。

或許,在楚隐心中。自己永遠都是個殺人工具,而非親人,義子之名,也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更加忠誠于他罷了。可這又如何?自己只有楚隐這一個親人,從小到大,只有這一個義父。

他說的話,對的要聽,錯的也要聽,他讓殺的人,惡的要殺,善的也要殺。

自己是楚隐的工具,思茗也是,而不同的是。思茗是從殺人之中獲得了快感,而白玉曦只是麻木。

白玉曦從不願親近思茗,他覺得,思茗的心比他還要冷,他看不懂。

一度。他想殺了她,在思茗十二歲的時候,他望着她掐死一個娃娃時臉上綻放的笑意,心下一片寒涼。

掐死那娃娃,并非義父的意思,她只是殺紅了眼。

那一瞬,他想一刀殺了她。可她忽然轉過身來,竟哭了:“曦哥哥,我餓了。”

也許,他将她撿回來,就注定沒法殺了她。

白玉曦收刀,默然道:“喚我師兄。”

思茗止了哭聲。再不敢說話。

他收了思緒,走到香幾前,垂首躬身:“玉曦錯了,還望義父原諒。”

他如此一來,花梓反倒不自在了。吞了口中鴨肉,忙不疊笑道:“他沒有欺負我,只是玩笑罷了,剛我随口一說,也不是責怪他。”

她又擡頭瞧了眼白玉曦,他卻垂着眼,長長的睫毛将眸子遮得嚴嚴實實,讓她瞧不見他眼中神色。

楚隐一揚手,起身将他扶起,微微一笑:“一家人,你勿要這般生分!”

白玉曦站直了身子,卻依然垂着眼:“若無事,玉曦退下了。”

楚隐點點頭,白玉曦直到轉身,也未擡眸,這讓花梓心中十分忐忑,他會報複嗎?他一定會報複的,上次歪嘴藥,這次呢?扮鬼吓人?他完全可以本色出演。下藥?他礙着楚隐不會太過明目張膽吧?

畢竟在他心中,自己是他未來的準娘親。

那他似乎只能死死看着自己,拘禁自己,不給自己任何去找姐姐的機會!

還不如歪嘴藥了,反正對自己這張沒有辨識度的臉也沒什麽可留戀的。

楚隐瞧了瞧玉花梓,驀然道:“若真的欺負你了,我定會為你做主!”他眸中閃過一絲陰狠,讓花梓心下駭然,這老頭兒是色迷心竅了?為了個妾,竟對自己兒子發狠。

花梓忙收了目光,低頭吃飯,囫囵笑道:“他還救過我的命,怎會欺負我?”見楚隐面色和緩,花梓方撿了個雞腿,放到他碗裏:“您也吃,別光看着我吃。”

被這麽個陰森森的人盯着吃飯,如何都吃不安生。

楚隐連忙接過雞腿,整個人都透着歡喜:“好,好啊,一起吃,一起吃。”他想,過些日子,等花梓病愈,就告訴她罷。

思及此,他心中不免一陣激動難平,既有些迫不及待,又有些擔憂害怕。

楚隐驀地眼眶有些發紅,在這空曠陰森的宮殿裏,他也不是一個人,十幾年的孤寂決絕,終于盼來一點兒光明!

花梓卻一壁吃着美食,一壁惦念着,如何弄把短刀來防身。

酒足飯飽,花梓起身欲收拾碗筷,楚隐連忙攔下:“你去歇着,我來。”

她也不客氣,放下碗筷就走到床邊,倚在床榻上,心中琢磨半晌,忽然開口道:“您能送我個禮物嗎?”

楚隐端着空碗,愣了下,遂笑道:“你說罷,便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摘給你。”

花梓心中哂笑,天上的星星?男人哄騙女人是否都要說上這麽一句,要星星也摘給你!女人沒事兒要星星幹嘛?再說,便是要了,還真能給摘來?她搞不懂,為何這話能騙得許多女人心花怒放。

她臉上依舊雲淡風輕,還擺出寫小女兒的姿态,思索片刻,便笑道:“我瞧上曦哥哥腰上的刀了。曾經我也有一把,讓我弄丢了,再沒見過更好看的。那日我瞧見曦哥哥腰上的,比我丢的那把還要好看,您能讓他送給我嗎?”

她心想,如此一番話,要讓楚隐知道,她并非存着別的心思,只因看上那刀漂亮,亦或惦念丢了的那把刀,才提了這要求。

語氣童真些,歡快些,也讓他卸去防備,而曦哥哥三個字,倒是存心想羞羞他,分明年齡上看,自己都可以做他女兒了,他卻偏要娶自己,真是不要臉。

不想,他倒沒有絲毫不悅,反而又端起碗,笑道:“我當什麽事兒呢,過會兒就給你送來。”

花梓眯眼一笑,未作回應,看着楚隐走出門。

也就小憩了半柱香的功夫,就見白玉曦從門外走來。

她睜開眼,覺着身上多了些力氣,果然吃的好睡的足,身子恢複也快。

白玉曦徑直朝她走去,眉頭緊鎖,花梓看清他臉上神色,不由一驚,忽然生出些錯覺,覺得走來的不是白玉曦,而是黑無常!

他卸了身上短刀,扔到玉花梓身上,定定忘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這刀,是他成人冠禮時,楚隐送他的禮物。如今,因着玉花梓的一句話,楚隐便逼着自己将刀送給她。

白玉曦将指骨捏的咯吱作響,默然發誓,此生再不用刀!

花梓本想說什麽,卻又忽然覺得,說什麽都是多餘的,遂欲言又止,終于還是垂下手來。

目送他離開,她才垂下頭,細細打量床上短刀,青銅刀鞘嵌有琉璃玉石,皆是墨色,深沉內斂,流彩暗動。

她将刀拾起,手握刀柄,“嘩啦”一聲,短刀出鞘,一抹寒光,冷凝着殺氣,一絲一縷将她纏繞,花梓霍的收刀入鞘,心中猶有半分驚懼,這刀下,死過多少人?不計其數罷?

之後,楚隐日日都會來看望她,她身子也漸漸恢複了活力,然白玉曦卻再也未曾露面,甚至罷工,連飯菜也不給她做了。

楚隐倒也不在意,似乎吩咐了別人來做,做出的味道雖不及白玉曦千分之一,卻也勉強稱得上可口。

有時,花梓會生出些錯覺,認為終有一日,楚隐會放了她和凝馨。

這許多天下來,楚隐未曾對她有絲毫侵犯,只小心翼翼關心着,照顧着,問她一些過往之事,問她喜歡的衣裳和食物,但凡她喜歡的,他勢必要弄到手并送到她跟前。

他會教她讀書寫字,教她四書五經,教她插花和茶道,還有許多,她未曾接觸過的事物,花梓懶得學,卻不敢違逆他。

一日,夜幕四合,細雨初歇。

楚隐從外頭進來,捧了盆白玉蘭,放到案上,輕聲道:“這盆玉蘭花開的正好,馥香恬淡。”他說着,又輕嗅了嗅,面上浮起笑意。

花梓躺在床上,有些恹恹,什麽玉蘭花?不如看上姐姐一面來的實際。

她正想着,這幾天要不要找個日子好好出去溜達溜達,把攝靈殿翻個底朝天,就不信找不出姐姐來。

“怎麽了?”楚隐見她鎖着眉頭,頗有些不适的模樣,心下擔憂,不由伸手探上她的額頭。

花梓本能向後瑟縮,躲開他的手,楚隐臉上讪讪,卻也并不介懷,他想,這幾日就找個機會,将所有事都告訴她罷。

花梓笑的極不自然:“沒事,只是近日睡眠不好,有些頭腦發沉。”

楚隐眯眼一笑,就坐到她床邊,伸手從腰間取出個橢圓形的陶器,上頭幾個小洞,圓圓的,看上去有些怪異。

“認得這個嗎?”他将那東西放到掌心,送到花梓面前,她搖搖頭,也未敢用手去摸,楚隐笑笑:“這是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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